天哪。她究竟做了什麼?當她下定決心,踏踏實實跟他過一輩子時,卻犯下了如此愚昧不可饒恕的錯誤。如何原諒?因為她的無知固執,葬送了他的生命,也因此泯滅她的希望。
原來,生離並不可怕,死別,才是真正讓人痛不欲生的。她怎麼也無法接受,他同她,就這麼陰陽相隔了。九年前,爸爸媽媽也是這般猝然地離開,而今,重新上演這樣一出慘劇。是誰的錯?她的,還是所謂弄人的造化?往來賓客絡繹不絕,深沉的臉,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假麵,看不出任何真情實感。布衣衣麻木地磕頭回禮,以親屬的身份。這又是哪般情境?他生前,她隻是曖昧不明的情人。卻在他死後,圓了她成為他的妻的夢想。布衣衣當然知道,當她為他披上麻衣意味著什麼。那件麻衣,背負著比任何白色嫁紗都沉重的使命。可是,布衣衣並沒有片刻猶豫。小月芽兒澄淨的眼睛,唐母斑白的發髻,唐振凱毫無血色的麵容,滿滿占據她的腦子,讓她無法昧著良心自私地離開。
第26節:第二章深白(2)
那跪坐在一旁的一老一少,如此孱弱,布衣衣無法袖手旁觀。她是個孤兒。她理解失去至親,一夕間沒了依靠孤苦無依的痛楚。正因為如此,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撂下唐母和小月芽兒不管。而況,小月芽兒還是唐振凱的遺孤。唐振凱對她有恩,她對唐振凱有愛。
蕭寶琴來了,愛憐地看著她。布衣衣感激這個女人,她愛她,就像一個母親愛著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眼神刺痛了布衣衣。同情。疼惜。就像一麵透視鏡,映射著她的不幸。
“衣衣,跟我走吧,離開這個傷心地。”
“不。這裏埋葬著我最愛的人。他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衣衣,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就這麼斷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蕭姨,你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布衣衣看著蕭寶琴,溫婉的眼蘊涵著堅忍不拔的頑強。
蕭寶琴心疼地看著她,眼底盡是擔憂。“你真的打算撫養小月芽兒和唐老太太?”
“嗯。”
“小月芽兒還有媽媽,為什麼要你來撫養?衣衣,你別傻了。你還年輕,將來終歸要找戶正經人家嫁了的。她們會拖累你的。”
“蕭姨,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小月芽兒她媽早拋棄了她,拿著振凱給她的錢,跟小白臉跑了。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她對振凱沒有感情,隻怕就連小月芽兒,都是她的眼中釘吧。”
“那也輪不到你來管啊!”
“是我欠了小月芽兒的,我怎麼還都不夠。我自己福薄就算了,還連累她沒了爸爸。要不是我,振凱不會提前回來,也就不會搭上那班飛機。我是克星。克死了爸爸媽媽,還克死了他。”布衣衣雙臂交疊,懊喪地埋首。眼淚滑落,無聲無息。
蕭寶琴唉聲歎氣。“傻姑娘,這都是命。是振凱自己逃不過這個劫,這不怪你。”
“我恨我自己。蕭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怪我,我也無法寬恕我自己。”
“唉。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們認識。是我把你交給振凱的,沒想到,現在變成這樣……”
殯儀館充盈著悲傷的氣流,嗚嗚的哀鳴不絕於耳。布衣衣覺得冷。她想念唐振凱霸氣的擁抱、熨帖的胸膛。
“蕭姨,你回去休息吧。”
“衣衣,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