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喜朝政,一切事務都推給父親,卻又防著他對江山有非分之想。父親很明白皇上的顧慮,所以這一生隻我一個兒子,便是他也給皇上的保證。我自出生,便訂給了你們家。把我放在皇上的眼皮子下,你們該是可以放心了。”
趙熙聽得心裏發寒,卻不得不承認,若她在位,她一樣會這樣幹的。
“可你仍未回答我的問題。”趙熙從未有過的執著。
看著麵前的女子,眼裏都是熱切。顧銘則心裏微微打顫。他從裏到外,都是冷的,怎能承擔這份熱忱的愛戀?
顧銘則又是長久的沉默。
趙熙卻沒有一絲不耐煩,她緊張地等著顧銘則的回答。
“我是男子,總知道何種男子是可依靠信任。太子不是這樣的人。即使他很好,我也從沒想過要做誰的男妻。”
趙熙眼裏閃過一絲亮,她希望聽到顧銘則正麵的回答。
顧銘則輕輕歎出口氣,抬目,“我從出生起,便注定在泥潭裏深陷。婚姻,友朋,都是交易。所以我十幾歲時,自己有了些能力,便離開顧府,四處遊曆。十年間,我做到了心隨意動,活得肆意灑脫。可畢竟人有根,言有信,我與公主的婚約,其實,我……”
趙熙傾身。
顧銘則無法看她的眼睛,深垂下頭,“與公主的婚約,是我本就願意踐行。”
“為什麼?”
顧銘則微微歎,“一個人再怎樣,都會希望有一道光,照亮前路。我用了十年時間兜兜轉轉,卻始終漂泊不定。也許公主就是我那盞心燈。這麼想著,我便回了京。”
趙熙微微張唇,萬想不到,顧銘則會這樣回答。以他如此聰慧,難道看不出自己對他的情誼?他還能這樣冷靜地剖析,真不知他本就是這樣冷靜,還是真的是君子之言。
趙熙凝眉,看著顧銘則繃緊的肩,連垂在身側的手都下意識地握緊,她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翹起唇角,“銘則說的,倒是入情入理。”
顧銘則眉頭微動,“說的?”
趙熙含笑看他,“是啊。你希望的那道光,可是在我這裏?成婚五年,可有一次,照亮過你?”
顧銘則被這話震到,久久找不回言語。
趙熙抬手按住他肩,鄭重地說,“放心,你我既是夫妻,你心中的那道光,我會竭力為你點亮。你我都是一出生便注定在泥潭裏的人,彼此照著,走完一生,也是幸事。”
“好嗎?”她凝視著顧銘則的眼睛,在他清亮的眸子裏,看到了含笑的自己。
顧銘則的眼中蒙上霧氣,他無法移開眼睛,趙熙如此熾熱溫暖,讓他不自覺想靠過去。他用盡全身力氣,抑製住這種衝動,卻抓不住自己的全亂的心。
顧銘則垂下眸子,看見一滴淚砸在膝前,他驚了下。十五年,他未落過一滴淚,今天卻這樣失控。也許人在最虛弱的時候,精神的意識會薄弱下去,他把這歸咎於剛挨了許多下責打,又跪了半日的原因。
正象他方才講的理由,人總需要一道光,一盞燈來照亮前路,他強撐了這麼多年,也許也該允許有一絲的放鬆。顧銘則自己說服著自己,心防一下子脆弱。他深垂著頭,看著淚撲簌簌地濕了地板。
趙熙心潮亦起伏難平。砸開一道心鎖,需要五年的隱忍,她的正夫如此脆弱無助,但她並不後悔掀開這層偽裝。
她展臂,攬住顧銘則,懷裏的人,全身都打著顫。
“銘則,無妨。以前暫且不計,以後,我們有一生去相伴。我們彼此照亮可好?”
這是她第三次表達了這樣的意願。顧銘則心裏又酸又軟。
又是長久的沉默,他緩緩抬臂回抱住她,啞著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