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急的不行,一個勁兒的催促她:“哎喲,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餘秋笑了起來:“我沒賣關子呀,我已經說了,就找我這樣的人。”
田雨跺腳:“你逗誰呢?哪有這麼多的你,也不曉得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
餘秋笑了起來:“當初我為什麼下鄉啊?你們就找跟我一樣的人。”
她這話雲裡霧裡的,小田老師壓根就聽不明白。
還是何東勝反應快,試探著開口問:“你是說找政治成分不好的人?”
餘秋笑著點點頭:“對,就找這樣的人。隻要你們尊重他,把他當個人看,他一定會毫無保留將自己所有會的東西都傾囊相授。”
不知道為什麼,何東勝聽著這小姑娘的話,心裡頭就是一陣發疼。
對呀,小秋當時為什麼要下鄉?明明作為獨生子女,她其實可以留在城裡頭。其實憑藉她的醫術,無論如何她應該都能找到條活路吧。
不,可能並不行,因為她是黑五類的狗崽子,不會有任何人找她看病,她也不能給別人看病。
餘秋笑了笑:“隻要你們給他們尊重,讓他們有發揮技術專長的機會,他們就願意全心全意地奉獻自己。”
右呱這頂帽子有多沉重?那是所有人都可以把你當成漢奸賣國賊唾棄的名詞。
餘秋曾經看過一篇關於江西共青城的報導,裡頭很多從上海下放過去的知青甚至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家鄉,對故鄉也毫無眷念之情。
因為當年他們作為黑五類子女在自己的故鄉受盡了無處不在的白眼與屈辱。隻有到了共青城,他們才能跟同伴們一塊兒勞動而不遭受歧視。
這種心靈上的慰藉足以消除物質條件上的落差,讓他們把自己當成共青城人。多年以後仍舊沒興趣回鄉。
人生而為人,就有被尊重被平等對待的渴望,就有實現自己身為人存在價值的期待,因為人有魂兒。
在這個時代,有知識有文化有技術的人,被打成右呱的實在太多了。他們戰戰兢兢地生活,他們渴望來自外界的肯定。
如果說改革開放後的星期天工程師是出於經濟利益以及實現自我價值的心理需求才送技術下鄉,那麼現在的右呱也完全可以為了尋找一處不被侮辱踐踏還能實現參加社會主義生產的地方而來到楊樹灣。
餘秋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眾人:“就看你們敢不敢了。”
“敢!”大隊書記當場拍了板,“這事兒我定下來了。誰要敢拉他們去劈鬥,我們楊樹灣把人搶回來!”
何東勝也點頭:“我們民兵隊帶著槍過去。隻要我們楊樹灣還有口氣在,絕不叫人欺負了他們。”
“好!”餘秋站起身,紮好方巾往外走,“有你們這話我就招呼小賀動起來啦。”
慘遭甲醇放倒的小賀同誌經過衛生院一個禮拜的治療,現在視力可算是暫時保住了。
要論起對縣城各位右呱人士的瞭解,誰能比得上紅未兵啊。
田雨心裡頭直打鼓,她悄悄拉餘秋的袖子:“那人家能跟他走?嚇都要嚇死了吧。”
餘秋抿著嘴巴笑:“咱們先篩選一下咱們需要的人才呀。到時候還得大爹出麵,這樣才有說服力。”
既然楊樹灣已經拿出了態度來,餘秋說幹就幹,立刻坐著客船去了紅星公社衛生院。
一進醫院大門,她就看到那些還在休養恢復期的精神病人被實習護士們在下樓,餘貫出了醫院。
餘秋嚇了一跳,雖然說這些病人都在恢復階段,對人也不具備攻擊性,但她們現在還是應該按照精神病人進行管理啊!哪裡能隨隨便便就帶她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