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躲閃著視線,怎麼也不敢看周衛東。
沒錯,小秋的母親的確是個和氣溫柔的女人。就算當時他們家條件也不富裕,可是每當有人求上門,她總歸會想盡辦法幫助別人。
可惜呀,好人不長命。
周衛東聲嘶力竭:“你們知不知道就你們這模棱兩可的話會害死餘秋的,她已經被折磨成這樣了,你們還怕她死的不夠快嗎?你們真不怕人家媽媽半夜找你們算帳。
那幾人身子一抖,卻誰都不吭聲。
史部長立刻喝止:“不要搞封建迷信這一套,當初她裡通外國畏罪自殺,這事情是定了性的。格命者滿身正氣,不怕鬼神的報復。”
“好了,要指認就好好指認。”王同誌陰沉著臉走進病房,伸手指指自己腕子上的表,“你什麼意思呀?史部長,說好的一起讓證人辨認,你這是故意打時間差,想要威脅證人嗎?”
他側過頭瞧著病房門口的眾人,微微點點下巴,語氣溫和,“你們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想這麼多。裡頭的餘秋經過了好幾番政審才成為全省優秀知青代表,進京接受領導接見,受到的表彰的。就算這中間有什麼紕漏,這麼多政審幹部都沒看出來的問題,你們沒瞧出來又有什麼奇怪的?”
他話音剛落,周衛東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來:“我作證她就是餘秋。我們都是八中的學生,然後又同一天下放,都在紅星公社插隊。我們知青時常聚在一起學習,她要是換了個人,我眼睛瞎了嗎?我能認不出來?”
周漢東抱著弟弟想讓他閉嘴,卻被弟弟一把推到了邊上。
那幾位中年婦女看有人打頭,也大起了膽子強調:“我們瞧著覺得挺像的,就是那個樣子呀,一般人家的姑娘是沒有的。你找不出來第二個。”
史部長點頭,倒沒有生氣的樣子,他隻眼睛看著周漢東跟聽到動靜跑過來的龐雲,聲音輕飄飄的,卻跟刀子似的割著兩人的心:“那照這麼說的話,你倆是存心構陷嘍。你——”他指著周漢東,“品行不端,沒資格上大學。你——”
他又指著龐雲,“本來就是反革命分子,現在又誠心誣陷同誌,死罪難逃。”
兩人俱是嚇得魂飛魄散。
周漢東抱著自己的弟弟苦苦哀求:“小弟,我不能不上學呀。”
他身體不好,無論下鄉還是做工都扛不住的。他一定得上大學,將來踏踏實實的做個幹部。
周衛東拚命地掙紮,嗓子都喊劈了:“你隻是不上大學,餘秋會沒命的!”
顯然在這個大哥眼中,他的大學生身份可要比餘秋的一條命寶貴多了。
“吵什麼吵?”張同誌抱著眉頭走進來,示意身旁穿著灰色列寧裝的老人,“你瞧瞧看這是不是餘教授的女兒?”
那人瞧見餘秋的模樣,顯然頗為驚訝,不過他細瞧了半天之後還是搖搖頭:“她爸爸下牢的時候,她還小,就不怎麼到醫院了。小孩子長得快,模樣變化也厲害,我瞧不出來。”
王同誌雙手一攤:“這件事情很簡單嘛,現在已經有人能夠證明這就是餘秋。一點兒小事別再鬧得雞飛狗跳的了,叫主席都不痛快。”
張同誌點點頭,突然間轉頭問老頭兒:“陸院長,那照這麼說的話,餘秋的手藝不是在你們醫院學的?她開刀可厲害了。”
陸院長搖搖頭,啞然失笑:“當然不是,我們醫院不帶學徒工的。我們沒有教過她開刀,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跟誰學的手藝。”
張同誌雙手一拍,很是驚異的模樣:“哎呀,那這事情可就有趣了。既不可能是餘教授本人教的,也不是你們教的。難不成她睡一覺起來,就突然間學會了開刀?那這刀又是在誰身上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