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雪愈漸大了,拂在臉上,有些冰冷的疼痛,偶爾有幾點落進眸底,亦是沁亮的。
離秋初時並不知道娘娘為何選擇在此時來麝山,可,現在,隨著娘娘往山頂的觀景亭走去,她想,她應該明白了。
從觀景亭遠眺,能看到東城的整條街道,而,襄親王府亦在此視線範圍之內,無疑,娘娘是想在這目送襄親王的靈柩出府吧。
離秋兀自想著,夕顏越接近觀景亭,步子越走得急起來。
恰此時,旦聽得,夕顏低喚了一聲,身子,重重地跌於雪地之上,本來,跌下去,並沒有什麼關係,但因著下雪,她步子又急,跌於這濕滑地上,她的手下意識地撐住地麵,泥土一鬆,反向後麵摔去。
後麵,是一個小小的山坳,離秋伸手不及,隻見,那白色的身影就徑直摔落下去。
第三章 禁宮深(05)
“娘娘!”
離秋驚喚一聲,把傘擲於一旁,眼瞅著伸手夠不到夕顏,就要探身下來。
“離秋!”夕顏忍著左腳踝的疼痛,阻止她道,“速去山下,找多幾人帶繩索上來。”
這個山坳雖不深,沿坡的泥土因著幾日的積雪融化,早變得十分鬆散,離秋若要這般下來,無疑隻會多增一個人墜於坳底,縱不會受多重的傷,卻是耽擱了時間。
而,她的時間耽擱不得,因為,這是她最後,可以目送父親靈柩離府的時間。
“諾。”離秋猶豫了一下,眉心皺緊,還是收住探下的步子,迅速返身往山下奔去。
雪,密密地飄落,她的腳踝越來越疼。
手輕輕地撫到腳踝處,蓮足上穿的是一雙月白繡碧竹的錦履,由於雪天,這雙錦履的底有四方形的方木塊支撐,這樣,雖然,行走不方便,但,能避免鞋襪被雪濡濕。
她的手停在左腳的錦履上,隱隱覺得不對,她脫去那隻錦履,仔細端詳,果然被人動了手腳,雖是嶄新的錦履,木塊底麵卻微微傾斜,形成一個斜麵,四周邊緣被稍稍地磨圓了,倘若不脫下來仔細看,根本不易察覺。
這樣的錦履哪怕不穿於雪地,都容易滑倒。
又何況是穿於雪地呢?
是誰在錦履上動了手腳,為的又是什麼呢?
可,現在,顯然並不是讓她去想這些的時候。
她跌落的地方,前麵是一叢灌木叢,雖是隆冬,這叢灌木並不見枯零,灌木的深處,儼然,有什麼東西正蠕動而出。
她下意識將身子向後挪去,才挪了一步,灌木叢後,探出一尖錐形、青綠色的蛇首,它兀自吐著信子,猙獰地向夕顏蜿蜒爬來。
冬季,早該是蛇匿跡的季節,為何,這處山坳,依舊有蛇的蹤影呢?
手可及處,沒有任何可以用來防禦的東西,情急中,她解下鬥篷,擰成一長條,用力地朝那蛇首抽去,那蛇被這猛然一抽,吃疼地往後一縮,怒吐信子,迅速向夕顏竄來。
這一竄,近在咫尺。
避,無可避。
夕顏收回鬥篷,複用最大的力氣向它抽去,趁蛇首避讓鬥篷,無暇顧及其他之際,用方才脫下的錦履砸向蛇首。
那花盆底,重重地砸在蛇首上,那蛇用力地牽了一下,癱軟下來,不再動分毫。
雪很快飄覆於它青綠色的身上。
但,比雪覆蓋更快的是,灌木叢後,傳來,一陣蠕動的聲音。
夕顏忍住心口的反胃,手緊緊地握住鬥篷,無論如何,現在,她能靠的隻有自己。
懼怕,惶張,並不能讓她脫離此時的困境。
能撐到離秋回來,就好。
她反咬下唇,努力讓自己鎮靜,陡然,覺到不對時,她腿側的灌木群,竄出一條遍體通紅的蛇,未待她反映過來,徑直咬在她的小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