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見他語帶譏諷之意,卻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便欲上前見禮。剛跨出一步,目光卻直勾勾地落在了左冷禪的身後,顫聲道:“師……嶽掌門。”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嶽不群、嶽夫人並肩自山道上行來,身後零零落落地跟著七八人,有男有女,看衣著打扮俱是華山派的弟子。令狐衝快步迎上前去,便欲向兩人俯身下拜。曲非煙見他如此,不由皺了皺眉,心道:“令狐大哥馬上便要接任恒山派的掌門了,如此這般豈不是自取其辱?”

嶽不群冷笑一聲,伸手虛扶了一下,道:“令狐世兄何必如此多禮,嶽某愧不敢當!”令狐衝如遭雷殛,顫聲道:“師……您老人家莫要這般說。”嶽夫人定定注視著令狐衝,眸中神色卻依然溫柔慈和,低聲道:“衝兒,莫要這般,你如今也快要是一派掌門啦。你這般出息,師娘高興得緊,你的心思,師娘也是明白的。”

嶽不群聽到此處,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麵上多有不滿之意。嶽夫人掃了他一眼,輕歎一聲,拍了拍令狐衝的肩膀,不再開口。令狐衝見嶽夫人待自己依然一如既往,心中更是感動,勉強站定了身軀,雙眸已是一片通紅,忖道:“前些日子我在路上偶遇六師弟之時,他便說師娘險些因我之事與師父反目,想不到事到如今,師娘竟然還待我如親子一般……這些日子我日夜遭異種真氣折磨,恐也是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得師娘如此相待,我死也瞑目。”目光落在嶽不群身旁的嶽靈珊身上,身軀又是微微一震,正欲張口招呼,卻又想到:“我該如何稱呼她才好?叫小師妹是決然不成了,若要叫靈珊……我這華山棄徒又如何配直喚她之名?莫非要叫她嶽姑娘?”思及此處,心中不由一痛。轉目望去,見嶽靈珊和林平之並肩而立,宛如一對金童玉女,好不相配。又見嶽靈珊自上山以來,一直低垂著頭,根本未曾看過自己一眼。他原本對林平之構陷自己之事頗為怨懟不滿,本想上前與之對質,可此時看見兩人這般,心中卻隻餘下滿滿的澀然。

曲非煙站在一旁,定睛望去,見令狐衝神色恍惚,麵色不豫,心道:“令狐大哥似乎還並未對嶽姑娘完全忘情。”轉首望了任盈盈一眼,見她低垂了頭,看不清神色,右手卻狠狠攥緊了衣角,不由心中暗歎,想到:“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感受著右手傳來的熟悉溫度,心中漸漸柔和了下來。

嶽不群瞥了令狐衝一眼,徑直從他身旁繞了過去,向定閑三人抱拳笑道:“定閑師太、方證大師、左掌門,嶽某有禮了。”左冷禪一向心胸狹窄,見嶽不群最後才招呼自己,不由心中不悅,麵上卻絲毫不露,淡淡道:“今日卻要恭喜嶽兄了。”嶽不群微微一怔,道:“恭喜我甚麼?”左冷禪笑道:“嶽兄的高徒當了這恒山派的掌門,自此恒山、華山同氣連枝,結為同盟,可不是該恭喜麼?”

他此言一出,眾人登時變了臉色。曲非煙心道:“怪不得左冷禪要親自前來,表麵上雖說是為了道賀,實則是擺著五嶽劍盟盟主的架子來找麻煩啦!”嶽不群養氣功夫甚佳,卻不動聲色,淡笑道:“左兄說笑了,我五嶽劍派一向便是同氣連枝,哪裏有兩派結成同盟一說?更何況令狐掌門也早已不是我的弟子了。”

定閑淡淡道:“左掌門有所不知,貧尼前些日子已稟明了先師,欲代先師收下令狐衝為弟子,隻是尚未行過拜師之禮而已。不久以後,令狐少俠便是貧尼的師弟了。”眾人聽得此言,均是心中一驚。曲非煙見令狐衝的麵上亦有驚疑之色,尋思道:“想不到這老尼姑竟是如此有心計,這般先斬後奏,令狐大哥想來是無法拒絕了。”見幾人言語中均是綿裏藏針、勾心鬥角,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累得很,不如我們先去後山遊覽一番,再返回來觀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