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落,皇帝已皺眉:“怎會?我大雍向來國力強盛,怎會連一個小小道觀都建不成?”
趙緒心中苦笑,這怎會是一個小小的道觀,既要尋仙訪路,還要養那些揮金如土的方士,怕是不啻建一個宮殿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深知,此事若是自己接了,定然隻能建得華美非常,才可合了父皇的心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父皇,國庫已在幾年前與突厥的戰爭中,就已不太充裕。而近幾年,時常有流民暴亂,戶部必須撥款,若是要修建道觀,怕是入不敷出。”
皇帝聞言,心下焦慮。他起身,背著手在殿內踱步。有些急躁的腳步聲聽得人的心也急躁了。
“縱是幾年前我兩國開戰,戰火綿延也不過一年之內,怎會耗費如此之多?”他已許久不理朝政,安心地將朝中事務交由大臣和自己的兒子們處理,如今驀地一聽國家之事,忍不住詫異。
皇帝向來最疼趙緒,此時卻也不由得脫口道:“你這個戶部尚書怎麼當的?”
趙緒啞口無言。
盡人事,聽天命,他自以為不愧於自身,不愧於黎民,如今忽然麵臨這般詰問,不禁喉頭幹澀。
而他不答,有人卻是不輕不重的,火上澆油。
“近年來,我大雍四海升平,年年豐晏,百姓安居樂業,怎麼到了殿下口中就要成了入不敷出了呢?這國庫少的有點讓人心驚呐……”
他在暗示著趙緒的失職,或者,更重的罪名,如-—貪汙……
“住口!”
如驚雷劃過,殿內刹時寂靜無聲。
斥責的人不是趙緒,而是皇帝。
他心煩意亂地甩袖,不耐煩道:“朕與皇兒說話,無需你來插嘴,退下!”
施南月連忙小聲應諾,曲著身,退出去了。
而一到殿外,他就沒有了在皇帝麵前唯唯諾諾的表情,如春風破冰,微笑著。
殿外候著的小太監見他出來,忙遞過披風與他披了,諂媚道:“施公公,您看著高興,可是皇上又賞了?”
“嗬,不呢——但比賞賜來的更讓人開懷。”
施南月麵上是如三月桃花般柔軟的笑意,他輕聲說著,信手拿了個玉環兒,賞了那小太監。小太監忙連身道謝,臉上笑得要堆不住了,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柄描著雙花並蒂的紫竹傘。
施南月接過來,看了看那花樣,冷冷撐開。
這雙花並蒂的景色,可是不會長久了——今日皇帝雖表麵上斥責他,但誰知道,那九五之尊的心裏會不會也有了些懷疑呢?
最難捉摸的是人心,最容易生出嫌隙的也是。
………………
趙緒自兩儀殿出來時,雨仍在綿綿地下著,天邊是一片紫紅色的織錦,隻不過顏色暗淡,已近黃昏了。
他深吸一口氣,撐起那柄玉骨傘,麵色無波,而心中已是波瀾洶湧。
父皇並不想聽他的解釋,他在意的隻是國庫的狀況和是否能夠建成道觀。
一個人已經認定的想法是很難改變的,在今日之前,東宮和施南月應該就明裏暗裏地在父皇耳邊說過戶部的事情了,隻不過厚積薄發,直到今日—這個故意製造出來的契機,讓父子兩人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
趙緒不會為了自己的得失而答應建造道觀,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可笑的仁慈心讓他不能接受。他若是答應了,必然要重置稅法,增加賦稅,還沒從戰火中休養過來的百姓又將再次為了天子華美的神殿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