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這一天已經籌劃了很長時間了,盡管知道經過此次之後,自己也無異於飛蛾撲火,難逃其身,但也是這般做了。
慘烈,向來才有美感,不是麼?
他派人去誘那兩個涉世不深的小鬼進了死胡同,下了迷[yào],再請幾名輕功高手扛到禁宮。待他們醒來之後去找出口,又“恰巧”地碰見了巡察的自己,順理成章地坐足了私闖禁宮的罪名。
一切都計劃的天衣無縫。
這處禁宮以前曾是當今皇帝生母被賜死的地方,在本朝被下了禁令,闖入者無論何人,死。施南月選在此地,是因他在宮中人脈廣闊,這禁宮中盡是他親信左右。如此,便是晉王殿下來了,也保不住這倆小鬼。
他去讓人等在天策府門口,給穆千山帶話。一炷香時間,如果他願意自己來換那兩個小鬼的話,就放了他們,如果不願,自己便秉公執法。
一炷香的時間,他想穆千山是趕不及回晉王府報信的。
他一切都計劃的很好,就獨獨沒有考慮最大的漏洞——如果穆千山不來會如何?他隻是賭,這所謂師徒的情分,會不會那麼大,像他們這樣殺慣了人的殺手,還有沒有那麼重情義。
而,他卻來了。
施南月輕笑著,臉上卻滿是譏誚。
“你知道嗎?他說你身上有俠氣,所以才教你練劍的。很可笑吧,像我們這些專為了取人性命而造出來的‘兵刃’,竟然還能和俠氣沾上邊兒,嗬……”
他是誰,兩人心照夕羽不宣。
穆千山一直不說話,此時卻抬起了眸子,漠然道:“把他們放了,我還你這條命。”
“噯。”輕不可聞的歎息:“你不信我麼?我們自小處了那麼多年,你該知我性子。千山,既然你來了,他們自是已經回去了。”
“那你還磨蹭什麼?”
“你覺得我是要殺你?”施南月問。
穆千山眸中滿是霜雪意,聲音裏寒得也淬了冰:“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可這要看我心情。”他起身,一頭的白發如水流一般靈動。“我現在的心情就不好,所以想看看有趣的事兒。”
他拾起那柄長劍,拔出劍身,緩緩道:“你說,你那個做可汗的情人會來救你麼?”
瞳孔猛地收縮,身上的骨骼似乎在咯咯作響。
施南月聽到了鎖鏈碰撞的聲音,他笑道:“如果…是一命換一命的話。”
…………
天地間是一片寒鴉的色彩,伶仃的星子掛在玄布一般的天幕上,沒有增添一絲光彩。
彼此扶著的踉蹌身影猝不及防地闖進來,還未進晉王府的大門,便脫了力,倚在門檻旁。
兩人的衣衫上都沾了泥土,看著落魄狼狽,卻是君殊和穆歸舟。
穆歸舟看起來,除了略顯蒼白的臉色和淩亂的發絲,沒有太多不同,隻是君殊的衣裳破得不堪,像是被鞭子抽過,偶爾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滲著血痕。
林管家聽了門房慌張的稟告,忙讓小廝攙兩人進來,又著人去叫趙緒。
還未坐定,林管家已經心疼地皺紋都連成了一線:“我的兩位小少爺啊,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林管家讓君殊坐著,喚人去拿了傷藥,自己則去看他的傷勢。
穆歸舟眼眶紅紅的,呢喃道:“君殊哥是給我擋鞭子才弄成這樣子的,都是我不好。”
林管家看他自責的樣子,不忍,便要安慰他。
君殊卻是先開口了:“這事兒跟小舟沒關係,是我自己要擋的。我一個當兵的,也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