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千山掙脫的力度更大了,卻無濟於事,這鎖鏈是他自己套上去的,本就沒想著解開。
“他不是!”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了這幾個字。
“哦?那你緊張什麼?”施南月笑了。
殿外有細碎的腳步聲,施南月往門口看去,那裏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
輕笑聲響起,施南月眼底滿是譏誚:“看,他還是來了不是麼。”
“你想作甚麼?”穆千山甚至無法回頭,去看門口那人是誰。他的聲音是寒冬山頂的冰,本應是最堅硬冰冷的,卻隱約有一絲顫唞。
“你且好生聽著。”
施南月摸起地上的長劍,緩緩地,往殿外走去。
腳步聲漸漸遠了,一陣邪風吹過,豆大的燭火艱難地搖曳了片刻,便熄滅了。
殿內空蕩蕩的,漆黑一片,像失明了一般。仿佛,又回到了稚幼時晦暗壓抑的噩夢。
誰的汗順著額角滑落,冰冷黏膩,如一尾緩緩爬過的蛇。
廢殿外的匾額旁,懸著兩盞紙糊的燈籠,微弱地,照亮方寸之間的地方。
遠遠有更夫喊號的聲音,已經是四更天了。
昏沉的燈光下,有一人長身而立,眉目冷峭,他額間長辮用金珠束起,雖身著京都錦衣卻仍是異族的打扮,施南月一看便知是附離了。
“可汗真是守約,一炷香的時間,不多不少。”
施南月客套地寒暄,雖然彼此都心照不宣,麵上卻仍是溫和的笑意。、
而附離卻不理他,目光凝在他握著長劍的手上,似乎要把他看穿。
“你拿的是千山的劍,他在哪兒?”附離直接道。
“自然是在我這兒。”
“你想作甚麼?”
施南月嗤笑一聲,不禁道:“你們兩個問個話都一模一樣,倒是心有靈犀。”
“少說廢話。”
附離的樣子已經和初來長安時判若兩人了,不隻是愈發成熟俊朗的相貌,還有周身氣質的變化。昔日外露鋒芒的利刃已經變得愈發內斂,卻是無法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此時冰冷的問話,更是不自覺透出帝王的威壓,讓人心驚。
“可汗來之前不就已經知道了麼,你們自然是一命換一命。”施南月雖見慣了達官貴人,但他終日在皇帝麵前伺候,習慣了對皇位上的人奴顏婢膝,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眼睛:“您自己自裁,我便放了他。”
頓了頓,又道:“可汗您似乎也沒有選擇的權利,您,沒帶兵刃吧……”
這是他之前就交代過傳話人的事情,現在仔細看來,附離卻是很守約。施南月不禁在心中恥笑自己,一個別的國家的君主,也能讓他怕了麼,這些年,真的是越發膽小了。
隻是,不膽小的話,他也爬不到今天這個位子。
施南月將劍遞給他,細細地打量他的神色。他見過許多高位之人在將死之時的表情,無不驚恐慌張,如最低賤的螻蟻一般。他們擠出笑臉求他,甚至下跪,隻為苟且片刻的生命。
而眼前的人,沒有一絲慌張的樣子,神色淡淡的,冷冷的,就像廢殿裏被困著的那人。如出一轍地,讓人心煩。
附離接過劍,在昏暗燈光下將那劍身上的紋路描摹得清楚,似乎透過劍,看到的是主人的樣子。
他笑了,眼底紅絲盡現,卻是問:“他知道我在這兒嗎?”
“知道。”
“能不能,再讓我看一眼他?”附離用的是一種柔和地,詢問地語氣,似乎已褪下了所有身份的光環。
施南月冷笑著,已經維持不住平時溫和的笑容,譏道:“請。”
他走在前麵,在門口停下。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穆千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