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2 / 3)

今夕是何夕?春三月?不、不對。是流火七月。夾岸生兩排紅石榴是尋常景,可這桃花……陶葉一時驚住,眼瞪得大大的想辨出個真假來。阿烏看她這樣就笑,伸手抄起一把彎鉤,身一欠、再一仰,鉤下一大杈來送她,“夫人,這是真桃花。”“啊?!”這叫什麼?——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深濃暮色配上這滿得像要從岸上溢到河裏的桃花,不像是誤入桃源,倒像是進了妖域,情勢無比詭譎。豔紅的花、粉白的牆、黛青的天,一樣一樣從陶葉麵前退到身後,讓人聯想到一扇扇門,啟開又閉攏,無聲無息,卻摧人膽魄。有那麼一小段,陶葉緊緊抱著那一大捧“活”桃花,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就要叫岸上那些花枝扯下河去。後來好些,終於走完了那長長的內河,到地方了。

“夫人一路勞頓,請先到中廳歇息,小的馬上去安排夜飯。”

那生客引她至中廳,上了茶水點心,吩咐阿烏好好伺候著,行了個禮便退出去了。

偌大的中廳隻剩她和阿烏兩個,如此一來就顯得特別的闊和悶。她想了想,還是說話的好,於是招招手,要阿烏坐到她旁邊,麵對麵才有談興嘛。沒想到阿烏綁手綁腳的,坐不敢坐,話不敢說,忸怩著站到她身後,所有問話一律以點頭或搖頭作結。後來她也死心了,閉口不言,隻呆呆望向窗外。

不大一會兒,那生客已排定夜飯,上來請陶葉到飯廳。陶葉答應著,隨意一問,“大管家要不要緊?”“謝夫人掛心,大管家好多了。”“……”她本想問些別的,但見他一臉諱莫如深,索性作罷。夜飯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 一大家人團團圍坐,長幼尊卑、繁文縟節,恰恰相反,太過蕭索了——真正吃飯的隻有她一個。元家人齊齊隱匿,影都不見一隻。“你們大爺呢?”這句話她藏在肚裏很久了,始終沒問出來。早知道人家會給她什麼答案——元家大當家的,管著幾千號人幾百條船,忙。那其他人呢?……

不能想太深。想太深了就難免會歸到“門戶”那頭去。那樣更不自在。

陶葉掐掉所有思慮,打算好好吃飯。隻是總有些掐不完的剩在那裏,半明半滅,這飯吃的並不好。那生客似乎也注意到了,待撤席之後躬了躬身道:“夫人,大爺事兒忙,恐怕這段無法陪在夫人身邊,就吩咐小的預備了些戲目,夫人好瞧了解悶。您看,這兒還有戲單,那您看著點一出?”“……”陶葉不接,淡淡的說了一句:“隨便吧。”她不想聽戲,她想回家。離家不過半天,她已想得受不住了。食不甘味,魂不守舍,連什麼時候坐在戲台下都不曉得。還是一段顫悠悠的開場將她唱回了魂,抬眼一看,原來在演《白蛇》。遊湖、結親、查白、說許都演過了,此時正演到“酒變”一出——許仙被現出真身的白娘子活活嚇死了——難怪唱得這樣哀……

“白娘娘就是太癡了……那許仙到底有幾分人才?值得她這般舍命?”

一直安安靜靜的阿烏突然開口來這麼一句,兩人都嚇了一跳。陶葉回頭,望著阿烏笑笑,笑得好促狹,阿烏的臉都紅了,馬上縮回殼裏去,嘴巴閉得緊緊的。可這戲一演下去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看你看!那許仙遇事隻會躲在個女人的身後!像什麼話嘛!”“哼!白娘娘白救他一條命了!他居然還疏遠她!”“早說了這男人靠不住嘛!他他他!!白娘娘要叫他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