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顧忌了太多的東西。我曾經希望你們每個人都開心,我不想傷害到任何一個人,結果呢?結果誰都不開心,誰都覺得自己收到了傷害。我!誰想過我?我需要什麼樣的生活,我想跟誰在一起?我受夠了這樣標本一樣的生活。沒錯,你們都看出來了,我就是瘋了,我就是隻想要顧止安,不管她心裏有沒有我,我願意,怎麼樣?這樣我覺得我有血有肉,所以我願意!”
紀培文和徐淑雲被這樣的兒子驚呆了,連紀廷也感到不可思議,然而這一切脫口而出那麼自然,就仿佛這樣的宣泄早已徘徊在他心中許久,每一次,每一次都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現在他終於說了出來,自己也覺得自己真的瘋了,瘋了也好,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坦然舒暢過。
他看著媽媽老淚縱橫,內心酸楚而平靜,“對不起,媽,讓您這樣我也很難過,不過我說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裏話,我再求您一次,把機票還給我!”他緩緩地像徐淑雲伸出了手。
徐淑雲再次搖頭,手緊緊抓住身後的丈夫,像是汲取她最後的依靠,“不行,你是我們的兒子,我不能讓你為了那個女人一錯再錯,她根本不愛你,你去了隻會受傷……”然後,她鬆開丈夫的手,當著紀廷的麵撕碎了那張機票。
她以為他會著急,可是他沒有,他冷眼看著她撕碎然後將它搓揉成一團,剛才的激動蕩然無存,他平靜地說,“其實我們都知道,我想走,並不是你藏住機票就可以留得住的,媽,我求你把機票給我,是想給我們都留下點餘地,我希望在愛她的同時也愛你們,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何苦把我逼到無路可退?”
“紀廷!你說的是什麼話?這是你對父母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一直沉默的紀培文終於怒不可竭地開口,“顧止安算什麼?她給過你什麼,讓你連生你養你的父母都不管了?”
“我沒有想過不管你們,你們逼得我非得選擇,所以我隻有選擇。”
紀培文沒怒極反笑,“這就是我的好兒子?為了她你什麼都不要了?止安再好,也不過是個女人,一輩子這麼長,你要什麼女人沒有,況且她並不適合你,你的理智去哪裏了?”
紀廷也失笑,“理智?爸,我不是您。您有引以為傲的理智,可以忘掉你愛過的人平靜無憂地過一輩子,就連她一個人客死異鄉您也沒有去看過她一眼,還好,也許最後那一刻,您對她來說也不重要了。我隻是想問一句,您這輩子真正做過您想做的事,愛過您想愛的人嗎,您快樂過嗎?如果理智讓我一輩子想您一樣,我要理智幹什麼?”
紀培文臉色頓時刷白,全身劇烈地戰抖,不知是出於憤怒抑或其他的情感,他的的手顫著指向大門的方向,許久才說出一句話,“要不就忘了她,好好過日子,你非得要她,就滾!我就當沒有了兒子,眼不見為淨!”
“你胡說什麼?”徐淑雲一把揪住丈夫的,“你不要兒子,我還還要,我就這麼一個獨苗。”
紀培文不管妻子的眼淚,依舊看著紀廷,“我的話從不說兩遍。”
紀廷點頭,轉身拿起手邊博古架上的均窯細口瓶,靜靜地放在眼前端詳了兩眼,然後毫不留情地向地板上摜去。
瓷瓶咋裂,這樣萬籟俱寂的淩晨時分,那鏗鏘碎裂的聲音足以驚得人夢魂一顫。他在一聲巨響後可怕的沉寂裏轉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對不起,爸,媽。”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