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今天能決定了嗎？”
“嗯……我們再看看，多了解一下。”
“應該的，不過，我真的沒騙你們，我們這，屬這孩子最是乖巧懂事……小寶，一會再看書，過來跟叔叔阿姨打個招呼。”
春生聽到喊聲，收起膝蓋上的書，慢慢走過去。
“叔叔阿姨好。”
“抬起頭來……眉清目秀，嗯，不錯，既然院長都說這小孩好，那就他吧。”
“小寶，快喊人。”
春生站著不動，聲音緊繃：“叔叔好，阿姨好。”
“傻孩子，喊爸爸媽媽，走近些，別怕，快去。”
背後被人用力一推。
春生腳下一空。
醒了。
這個夢……長大離家後就很少做了。
沒想到，現在夢起來，沒被他們審視貨物一樣的嚴苛挑剔目光嚇醒，而是被那一推嚇醒了。
也是，他現在不怕被人打量，相比之下，一腳踩空，更為難受。
離天亮還早，春生卻睡不著了，他想起了那次在後台，因為躲避一瓶礦泉水一腳踩空摔倒的事情了。
摔倒後的他好像暈倒了，但又能聽到身邊吵鬧的聲音，能聽到又聽不清，伴隨著這樣的吵鬧，他好像在墜落。
一直在墜落，他伸長了手想去抓住點什麼停止這樣的狀態，但無處著落，反而握住了空中似星光的碎片。
那些碎片落在手上，輕飄飄的，很快消失了。
像雪融化在手心裏，隻是不冷，還很溫暖。
溫暖的來源是碎片消失時他腦中浮現的一些模糊畫麵。
有人在燦爛陽光下回頭，在氤氳水汽中溫柔說話，春生感覺到被人牽住了手，被人擁抱，被人揉了頭發……被人關心嗬護，像偷享了另一個人的人生，凡此種種，雖然不真切，但非常美好。
於是，盡管知道是假的，但他還是對此念念不舍，任由自己在虛妄中繼續下墜。
但那時候，黑暗中卻有人朝他伸出了手，紛紛揚揚的懸浮碎片突然定格靜止。
春生想，如果那時候沒有睜開眼，他會不會一直在虛假的碎片裏昏迷不醒。
但墜落空間靜止，他睜開了眼，看到了周小舟。
興許是因為長時間身處黑暗，乍見光明，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周小舟，春生當時就以為，眼前人是夢中人。
幻夢照進現實，春生迷茫又震驚。
這樣的感覺太強烈，以至於他當時看著她，一時都忘了，周小舟是他的隊友。
那人站在麵前，碎片定格在四周，是現實還是幻夢，春生有點分不清了。
不對。
應該不僅是隊友。
可對方自報家門，確實是隊友。
混亂中周小舟抓住他的手腕，關切地問他哪裏不舒服。
春生被觸碰的那一瞬間，眼前那些定格的碎片好像突然凝聚成了一束耀眼星光，鑽進了他的眉心。
靜止的空間消失，身體飛速下墜，但這一次，很快到底，他落在那裏，四周皆是水，水麵死寂，猶如身處孤島。
後來再次醒來，沒有了碎片，沒有了孤島，但那些奇怪的感覺卻並沒有忘記。
當時可能是摔壞了腦袋。
否則如何解釋，自那以後，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周小舟了呢。
春生打開房間的燈，看著燈光——也有可能是當時病房的燈光過於明亮溫潤，像極了星光落在周小舟身上，幻夢與現實重疊，從此就分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