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見他發怒,隻得好言寬慰道,“顏叔放心,此去我定然少言少語,絕不敢亂嚼舌頭!”
顏清臣見他說得鄭重,柔聲慨歎道,“你要自珍自重,宮中不比江湖,往往禍從細處來,你要多加小心。我也隻是猜測之言,無論如此,此番陛下與你權柄,正好查清宮中之事。”說著,他猶豫了片刻,有些黯然道,“若是救出你師兄,你就帶他離開,此生莫要再來神都了!”
柳七見他神傷,不禁也有些黯然,安慰道,“顏叔放心,此去救出師兄先行遁去,等到風聲鬆些再來看望您!”
顏清臣擺擺手道,“既然陛下催得緊,你就早些去吧,此去以救人為要,莫要多生事端!”
爺倆攜手到門前,柳七望著他滿頭斑駁,不覺淚眼婆娑,又對著幾個熟識的顏府老人拱一拱手,道一聲去也,擰頭牽馬望東而去。那些個仆人見這爺倆古怪,也不敢多問,唯有顏樂知道些,過來勸住顏清臣,自回府安歇不提。
卻說柳七牽著馬望皇宮而來,午後街市繁華,行人眾多。他那匹馬牛眼龍額,高近一丈,身體膘肥,四蹄健碩,一身青鬃飄然欲飛,端的是神俊非常。那隻鳥兒又頑皮,見獵心喜,非要站在馬頭之上。那馬縱然威風卻也是凡馬,如何比得上這鳥兒異種,隻得任它欺淩,老老實實做個站腳的樁子。
那朱雀大街乃是神都臉麵,自從少府弄出各類廂車,早絕了牲蹤畜跡。為了整束清潔,早晚都有兵丁在街上巡視。柳七那馬高鳥俊,異常顯眼,行不過百步,便有兩個頂盔摜甲的兵丁湊上前來。那兩人也頗有眼色,那匹馬一看便價值不菲,更何況他雖然身著樸素,腰間那柄刀卻用翠羽青革,四角稱金的鞘兒收著,哪裏敢慢待與他,恭恭敬敬稽首連呼公子留步。
柳七正暗自神傷,見兩人客氣也不好發作,隻問道,“攔我何事?”
打頭的兵丁見他麵色不愉,賠笑道,“公子許是新來神都,這內城之中不許散放牲畜!”
柳七打望一圈,果然隻有他一人牽馬,其餘皆是步行,或乘坐那奇異的廂車。他心下尷尬卻又如何肯輸了氣勢,略有些惱怒道,“我怎得不知還有此規定,這馬已經牽在此處,總不能讓我給它扛起來吧!”
那兵丁見他氣壯,賠笑道,“公子莫惱,我們這有專門的廂車,可為公子運送馬匹,不過嘛......”
“不過什麼?”柳七大眼圓睜,瞪著兩人問道。
兵丁嬉笑道,“不過需要些銀錢租用廂車,破費之處,還請公子海涵!”
兵丁話音剛落,柳七眉尖一挑,沉聲道,“你兩個土賊,莫不是打個幌子來騙我吧?”
那兵丁見他發起怒來,趕忙賠笑,委屈道,“小人何敢欺瞞?公子可自去打聽!”
柳七見他說得真切,心下一轉又埋怨自己何必與這辛苦的大頭兵為難,便道,“好吧,多少銀錢?我租了!”
那兵丁忙笑道,“不知公子到何處?”
柳七拿手一指前方道,“不遠,就到那液庭門外!”
那兵丁吃了一驚,忙道,“公子容稟,禁宮門外更不許散放牲畜,公子若是有事,可將此馬寄放在衙上,屆時可依憑證來取!”
柳七擺手道,“你莫管,他自不敢攔我!”
那兵丁又勸了幾回,柳七不聽,隻讓他們將馬拉到宮門外,他身長氣壯,又帶著刀,那兩個兵丁沒辦法,隻得依著他送到宮門外,收了銀錢,目送他牽著馬闖去宮門,冷眼低罵道,“不識好歹的玩意兒,且讓你知道厲害!”
柳七牽馬過來,門邊的侍衛舉槍架住,喝道,“宮門外禁止逗留放馬,趕緊走!”他不做聲色,隻從馬上的包袱中抖出一塊金牌來,掛在腰間,牽著馬直往裏走。那兩個侍衛見著金牌刹那間慌了神,連忙退幾步半跪在地,拱手道,“見過將軍,屬下有眼無珠,衝撞了將軍,還請將軍恕罪!”
柳七不理二人徑直入內,嚇得兩人一顆心不斷下沉,直到走出五丈外,才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既識得本將麵目,今後不可再犯!”
那兩個侍衛連忙稱謝,站起身來回到門邊長出了一口氣,見他走遠,不禁埋怨道,“這個新將軍倒是愛唬人!”
“噓,噤聲!新官上任,你加些小心吧!”
這邊侍衛道,“將軍大人大量,怎會和我等一般見識!”
這邊話剛落,便有聲音傳來,“他說得對,你要加些小心!”
那侍衛被這聲音唬得三魂跌落,七魄栽倒,臉上瞬間變得煞白,哭喪著臉連聲道,“將軍恕罪!”
隻是柳七已遠,如何聽得到,又惶恐了片刻,才有一串笑聲傳來,笑聲中有一句話飛來,方才令那侍衛換過勁兒,“你等真是不經逗!”
笑聲漸遠,隻是門邊的侍衛又如何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