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科老師說,我非被四班那個熊可靜氣死不可,她數學分數要能有英語語文一半我就死而無憾了。
然後自然科學老師就會在一堆哄笑的人群中很無辜地舉起手:加上我。
練老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大概有點恨鐵不成鋼,長達一節課的說教我愣是不吭一聲。他隨手把試卷擱到一旁,拍拍pi股拿上飯盒同剩下的老師去吃飯,臨出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褐色眼鏡對我說道:“考卷你帶回去讓父母簽字,再擬定一份下半年的學習計劃給我。”這才跟身邊的人有說有笑地走了,辦公室裏隻剩了我一個人。空蕩蕩的走廊回響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鬆了一口氣,頹然坐到一邊椅子上去揉站得發麻的雙腳。
14,我瞥了一眼試卷右上角鮮紅的兩個數字,一個頭兩個大。憑這個分數,我怎麼可能會要來父母的簽名,他們不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就不錯了。學習計劃?別開玩笑了。
夕陽西下,蛙聲連連,縱使肚子餓的咕咕叫,我也不想回家吃飯。辦公桌上堆放著無數卷宗,分數最高的往往在最上麵,看著那些高得離譜的分數,腦子裏浮現出那些人誌得意滿的樣子,心有憤憤然,我萌生了一個惡毒的想法:如果把他們的卷子換成我的,如果考十四分的是他們……
我發誓我隻是這樣想,接下來的動作完全不在我的意識支配之內。我看見一隻手伸向其中一疊考卷,拿走了最上頭那張九十八分的數學卷子並迅速翻出老師辦公桌裏的透明膠紙撕去了上麵原先的名字改成了自己的,然後再把自己的卷子署上他的名,做完這一切,悶熱辦公室裏的人已是滿頭大汗,隨後抓起屬於自己的東西跑出了校門。
周圍的樹木從我身邊飛快地倒退成模糊的黑影,黃昏的夕陽映在我眼中如同燃燒的火焰,天很高很藍,我禁不住振臂歡呼,隻做這一次,僅僅這一次,我的用意很單純,我隻是不想挨罵,我發誓,等父母的簽名到手就把卷子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想到這裏,我更快地跑回了家。
父母的簽名很容易搞到了手,為此要感謝我引以為豪的英語成績,他們毫不懷疑我在其他方麵一如既往的優異。盡管我特意讓爸媽在背麵簽字又將分數那一角折去,給練老師過目時仍不免冒冷汗,生怕被他窺出端倪,特別是看到他嘴角那縷意味深長的笑意後,好在他並未說什麼,連學習計劃也沒跟我要,揮揮手示意我離開。
晚放學後偷偷潛到辦公室的我傻了,徹底傻了,中午還在桌子上好端端放著的那些試卷全沒了,隻有一些教科書七零八落地散著,我找遍每個角落,找遍整個辦公室,仍不敢相信,在我一轉身,不過四節課而已,那些試卷就全發下去了。我想這回可玩完了,那張十四分卷子,說不定會鬧個人仰馬翻,天崩地裂。那兩天我總是做噩夢,一個身強體壯凶神惡煞的人拿割稻子的鐮刀四處追殺我,口中嚷嚷著還我分數,無論我藏在多麼隱蔽的地方,他都能準確無誤地找出來,一抓一個準,每每驚醒,總是一身冷汗。
戰戰兢兢地過了兩天日子,照常吃飯,照常上課,照常家裏學校兩天跑,除了躺在書包裏暗無天日的九十八生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就算十四分卷子到了哪個人手裏害他承受不白之冤,全校那麼多人,他不可能知道十四的真正主人。
高興勁沒過,債主便找上了門,同桌說外麵有人找,我以為是從小一起玩大的朋友,沒多留意她深究的眼神,屁顛屁顛跑出去了。看到他時我有些發怔,一件最平常普通不過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雅妥帖,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