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

這一夜驪山兵荒馬亂,黎明前又下了一場小雪。一大早飛鸞在清冷的空氣裏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抱怨道:“做人真麻煩,渾身光溜溜地不長皮毛,好冷……”

“你笨!這才是做人的樂趣,可以今天穿紅的,明天穿綠的,夏天穿單的,冬天穿綿的,多有意思,”輕鳳不以為然地反駁飛鸞,與她一同趴在窗欞上曬太陽,看著華清宮的妃嬪們對鏡描眉,“還能往臉上塗脂抹粉,真好看……”

昨夜她們施了點小法術,混進了後宮嬪妃們所住的偏殿,令所有人都以為她們在獻舞之後就待在偏殿裏,一直等著唐敬宗的寵幸,仿佛昨夜血腥的一幕已跟她們毫無關係。飛鸞又呆呆欣賞了一會兒妃嬪們畫眉毛,忽然瞪著眼睛詫異道:“哎呀不對啊,皇帝駕崩以後,不是不能打扮嗎?她們也穿了孝了,看來不是不知道噩耗,怎麼還化妝?”

“嘻嘻嘻,”輕鳳發出一陣壞笑,伸手點了點飛鸞木頭似的腦瓜,“這你還不懂嗎?等新皇帝坐穩了龍椅,一聲令下,她們才會哭喪呢。這都是哭給新皇帝看的,所以要哭得好看,哪怕衝掉了腮上的胭脂呢,那也叫‘相思血淚’,有來頭的!再說了,淡妝不是妝。”

就比如她自己,因為疑心自己臉黃,所以今早上偷偷搽的那二兩胡粉,以及為了配合胡粉而勻上的胭脂,就絕不能算作“化妝”。

“那新皇帝什麼時候來呀?”飛鸞一派天真地問。

“快了,”輕鳳胸有成竹道,“群龍豈能無首?江山豈能無主?這些事情,自然有那些大男人們替我們操心,哦不,他們不能算男人,他們是太監!”

“也不都是太監啦,那些大臣們也很急。”飛鸞小聲提醒道。

“大臣?大臣們不濟事,”輕鳳滿臉鄙夷地斜著眼睛,“我沒出山的時候就知道,如今的皇帝都歸太監管,要不然,昨天那些太監們敢殺皇帝嗎?”

“噓……”飛鸞示意輕鳳噤聲,小心地盯著打不遠處路過的一名宦官,等他走遠之後才又悄聲道,“那我們是不是要等到新皇帝即位了,再去禍害他?”

“對!”輕鳳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卻將逍遙人間的打算略過不提。

“啊,那求新皇帝趕緊即位吧,這樣我們禍害完兩個皇帝,就可以回家了!”飛鸞抬頭望著驪山頂上蒼茫的天空,虔誠地祈禱。

輕鳳拿自家傻乎乎的大小姐沒有辦法,隻能一邊含糊地敷衍她幾句,一邊暗暗翻了個白眼。

卻說劉公公一黨在合謀除掉了唐敬宗之後,也的確很為下一任皇帝的人選而操心,他們在經過一番精心篩選之後,最終假冒敬宗的旨意,選立了敬宗的叔叔、絳王爺李悟做代理監國。當那位二十頗有餘、三十尚不足的王爺趕到驪山來為敬宗主持葬禮的時候,輕鳳遠遠瞧見了他,可是相當的不滿意。

我呸!怎麼是個老頭子!輕鳳在心裏罵了一句,掉過臉一本正經地對飛鸞道:“我說,其實死了一個皇帝就算夠本了,咱們還是回驪山吧。”

“這怎麼行?說好了我們倆一人除掉一個皇帝的,現在新皇帝來了,我們怎麼能走?”不料飛鸞一根筋又有責任心,所以這一次反倒換她回絕了回驪山的提議。

在這裏我們實在不能責備輕鳳稚嫩的審美觀,她與飛鸞雖是修行多年的小妖精,換成人類的年齡卻也不過才十三四歲,在這樣的豆蔻年華,誰會喜歡上一個至少比自己大一輪的“老頭子”呢?

黃輕鳳對於大小姐竟敢不聽自己的話這件事,感到非常的憤怒,於是她和飛鸞披麻戴孝,混在妃嬪哭喪的隊伍裏一路走回長安大明宮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假惺惺地抹著眼淚念叨飛鸞:“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啊?!侍寢這麼痛苦的事情,我哪忍心看著你去受罪呀?!我本來想著,那皇帝就算是你害死的,我不邀功領賞,隻拿著玉璽去向姥姥交代,事情也許就能對付過去啊,你卻把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唉,可憐你一口一口喝著我娘的奶長大,倒拿我不當自己人,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