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進室內,泛起柔和光暈,似乎將一切都照得模糊起來。

良久,室內響起沙啞卻異常柔弱的聲音,似疲倦之極,仿佛在述說一件藏在心底的往事。

太後娘娘說,她出身不似佟佳氏高貴豐碩,沒有撫養親子的資格,故,胤禛出生不久便被送至皇貴妃佟佳氏處,骨肉分離卻無可奈何,午夜夢回,空餘淚水橫流。

親子疏離,無可避免,奈何紫禁城女子,憂傷更與何人說。

她說道胤禵之時滿眼欣喜神色難掩,可是越是如此,我便越是悲戚,那種感覺像是被一塊兒浸了水的海綿壓著,胸口發悶,喘不過起來。想到胤禛曾說,如若世上沒有高老,他便在那次被親母苛責,養母仙逝之時病入膏肓離開塵世,想到那個倔強的男孩子站在樹下,嘴唇發白麵色黯淡,顫顫巍巍伸出右手伸向院內海棠花之時,嘴角那抹淒厲的笑,便覺周身不住顫唞著,想要去與那個深宮中站在殿苑裏孤寂的男孩子感同身受,安慰他,守護他,勸誡他,一起去承受那種無人理解親人遠去的悲愴與無奈。

淚水不斷湧出,伴隨著太後輕柔的聲音。她不曾知曉,也許一輩子也不曾知曉,那個外表孤寂倔強冷酷的兒子,內心深處,是多麼渴望母親的守護啊。

她一直訴說著胤禵兒時瑣事,麵含微笑,卻對胤禛隻字未提,她究竟如何會忽略胤禛至此,我不得而知。許是室內熱度升高,氣悶難忍,我手撫著胸口呼吸急促打斷太後道:“太後娘娘,奴婢身體不舒服,先行告退。”言罷,也不顧及太後臉上複雜神色,逃也是的離去了。

走出殿苑疾走幾步,待到呼吸順暢,我才停下,眼眶酸澀難以控製,索性尋了偏僻地方大聲嚎哭,往事如煙,胤禛,紫禁城裏,有我在守護你,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一直守護你。宣泄之後,果真淩亂心情愈漸平靜,心情舒暢極力想把方才一幕趕出腦海進行刪除,才想仰天長嘯,卻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轉過頭看去,笑容僵在臉上。

江山夢,疑是故人遠方來

早在胤禛登基之日起,我便提議央求胤禛將暢春園一隅殿苑內仍舊昏迷的阿姐接出來,胤禛深謀遠慮,認真思忖過後,最終決定仍將阿姐放置原處休養,待到時機成熟,會尋齊高老與鄂齊一同為阿姐診治。

原因自是不必多言,新帝登基,向來是江山社稷易出動亂之時,明處暗處皆蠢蠢欲動,如若早在聖祖年間就該死去的人又重現人間,必定被有心人利用,如此,阿姐昏迷隻可一日複明日。

好在胤禛派出心腹去尋找鄂齊,可是,我如何也想不到,此時站在麵前的竟是鄂齊。

鬢間白發似乎又長了一寸,眉宇間多了沉穩似更加淡泊處變不驚,一身墨色長袍下顯得愈發清瘦,眸光淡然,此時手提一箱,風塵仆仆,滿麵倦容,他看了我半晌,道:“怎麼還那麼愛哭,如今竟還有人欺負於你?”

我一愣,略微整理下被風吹得淩亂的發髻,淺笑道:“在這深宮中,無聊了便哭一下陶冶情操。倒是你,從何處歸來?怎麼突然回來了,還出現在這兒?”

鄂齊失笑道:“太後病危,急召入宮。一路奔波,也終於在正月裏趕到了。”言罷,他左右瞅瞅,道:“此處卻是偏僻,我倒有事問你。”

我朝他走去,低聲道:“將你傳召回來為明,私下裏,我卻有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商議。”

許是見我如此謹慎,他亦肅然正色道:“與我有關?”

我點頭,道:“穎落深潭思君切,倩影裁剪月光明,未央幾何佳猶存,死生契闊相依偎。”

鄂齊眉頭深鎖,嘴裏重複著,驀地,猛地抬眼看我,雙手激動地攥著我的手腕,道:“你所說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