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先不要吵,步飛英呢,這是他的事,你不要跟著攙合,叫他來把事情說明白了。”
單澄波掙脫不開,回頭看了兄長一眼,目含哀求:“哥哥,事情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步……他也是有苦衷的。”
她不能理解自己的老師怎麼不阻止對方,以張經業在書院的地位和聲望,至少可以下令叫眾人回避,關上門來解決這事。
這麼多看熱鬧的,當中還有不少外人,不用多,一人傳一句出去,步飛英的名聲也完了。
單斯年冷笑:“似這等薄情寡義、毫無廉恥之徒,你還護著他做什麼,他不是嫌我單家的姑娘配不上他,要取消婚事麼,正好,咱們也不屑和靠抄同窗而出名的人為伍。”
燕韶南留意到張經業已是目光渙散,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連忙將琴聲稍停,跟著換到了《神化引》。
《孤館遇神》火候極難掌握,她擔心時間長了,張經業會像胡大勇一樣神智失常。
計航的目光在單家兄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朗聲道:“諸位以為步飛英隻抄了這一篇麼,他那《蒼鬆詩稿》裏有不少詩句都是蘇子實所作,此等卑鄙行徑,無異偷盜,文賊也!我如此說是有真憑實據的,你們有人應該還記得,蘇子實最是仰慕唐之李賀,他在來書院之前便學李賀騎驢覓句,所作絕妙好句都放在詩袋裏。可他的詩袋卻被人偷偷拿走,袋子裏的詩句出現在《蒼鬆詩稿》裏,諷不諷刺?設身處地想一想,這事若發生在諸位身上,你們窩不窩火?”
有人插嘴問道:“誰偷的,說清楚了。”
單澄波臉色蒼白,欲言又止。
張經業一個哆嗦清醒過來,隻覺身體乏得很,困倦得好似幾日幾夜沒合眼,想要起身阻止,辛景宏搶著他前麵,道:“還請計先生拿出證據來。”
計航點點頭,將手裏蘇子實的課業遞給了他,自袖筒裏取出了詩袋。
他從裏麵取出幾張紙,展示給眾人看,沉聲道:“計某與那蘇子實非親非故,諸位當中,大約有不少人像張副山長一樣,在責怪計某多管閑事吧,的確,步飛英是否抄了蘇子實本與我沒有半分關係,計某是受托前來調查宋姑娘遇害之事,可正是在查找真凶的過程中,計某發現這兩件事大有關聯。這個詩袋,正是宋姑娘遇害之後,在她閨房桌子上發現的。宋閣主,請您說一下!”
宋訓點頭:“不錯,宋某發現的這個袋子,當時唯恐有損書院聲譽,沒有對其他人提起。”
四下裏一片嘩然。
單澄波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這不可能。”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案件水落石出了,燕韶南停了琴,取出帕子來,擦了擦鼻尖上滲出的細汗。
張經業猛然掙脫了羈絆,眼前的狀況叫他半晌回不過神,不知如何是好,辛景宏提醒道:“師叔,還是把步師兄找來,叫他當場對質吧。”
涉及宋雪卉的死,鬧成這樣,張經業自忖再壓不下去了,強忍著一陣陣的惡心頭疼,道:“快去快去!”
其實不用專門去叫,這會兒早有人跑去給步飛英通風報信。
步明璞給兒子氣得一宿白頭,將自己關在房裏誰都不見。
步飛英聽說事發,如喪考妣,沒敢驚動父母,跟著報信人直奔張經業家。
“瘋了,都瘋了,一群人吃飽了撐的,宋師妹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姓單的當真那麼說?真豈有此理,枉我想都不想就出手護著他們!”
家族、個人的前程統統化作巨大的壓力,步飛英早就後悔了,此時更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恨辛景宏不念師恩非將他逼上絕路,恨單斯年急著劃清界限落井下石,捎帶著連單澄波都怨上了:若不是她引誘了自己,何至於到今天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