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荻不敢不聽,餓著肚子去了柴房,半夜等人都睡下了,才敢點起小燈打了盆水,想將汙了的衣裳洗一洗,好歹挽救一下。
她穿著單薄的裏衣,就著昏黃的燈光蹲在地上用力地搓衣裳,並沒有聽到外邊有動靜,直到關著的柴房門“吱扭”一聲響,她扭頭望去,就見一個黑衣人站在門口,手裏提著把帶血的鋼刀。
她看那人的同時,對方也眯著眼睛在打量她。
“凶手什麼模樣?”
“他當時蒙了麵,個子不高,眉毛很粗,眼睛細長,目光凶狠,”梁小荻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道,“若是能再見到他,民女一定認得出來。他那樣盯著我,我非常害怕,腦袋裏一片空白,張嘴想喊救命,沒等喊出來先打了個噴嚏。”
說也奇怪,因為這個噴嚏,凶手那凶神惡煞的眼神竟然緩和下來,站在那裏未動。
“這時又有一個黑衣人過來,同樣蒙麵提著刀,問道:‘怎麼還不動手?’我嚇得瑟縮成一團,就聽之前那蒙麵人說:‘差不多可以跟上頭交待了。她不過是個小丫鬟,伺候人的,饒過她算了。’後來的那個卻不答應:‘她看到咱們了,留著麻煩。’先來那人問我:‘你會乖乖的,不跟旁人多嘴對不對?’我隻會連連點頭,那人就留下了句‘記著這話,否則我必取你性命’,然後叫上同伴一起走了。”
梁小荻說完低下了頭。
麵前這位大人斷案如神,她有些心虛,不敢同對方對視。
其實那晚,蒙麵人說的不止這些,那人說,前些日子才受過她一飯之恩,這次饒她不死,就算報還了,還許諾等事情平息之後,他會回來帶她走,帶她去享福。
過後她思來想去,才想起老太君來之前,家裏想要個好名氣,在鎮上施粥,她和梁二娘也跟了去,管家在一旁趁著熱鬧招人手,隻要本鎮的人,想要抓緊時間把老太君住的院子再修理一番,有幾個外鄉的被從隊伍裏趕了出來,她見那幾人衣衫襤褸怪可憐的,便趁家裏人不注意,悄悄拿了些吃的給他們。
哪知道裏麵竟混了殺手。
這也是她說“若是能再見到他,民女一定認得出來”的原因。
梁小荻不敢叫人知道這些,怕被說成通匪,菩薩在上,家人雖然待她刻薄,好歹有口吃的,有地方可以容身,她一點都不想同那殺人不眨眼的滅門仇人有什麼牽扯。
燕如海又詳細問了問,見問不出什麼來,吩咐計航送她出去,又叫當地衙門加派人手好好保護。
他召集了手下討論案情,梁小荻這番話若是真的,那首先當晚行凶的是兩個人。其次,凶手說了一句話,“差不多可以跟上頭交待了”,說明這兩人是奉命行事,“上頭”可能是一個組織,也可能是某個人,另外梁家的這個任務有死亡人數的要求。
陳嘉陽問道:“那兩人口音如何?”
計航道:“彰州口音,聽著和本地人差異不大。”
陳嘉陽本想說這場殺戮會不會是衝著梁老太君來的,說不定朝中哪位大人瞧譚侍郎礙眼,想以這種方式叫他滾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跟著燕如海時日還短,猜疑朝中大佬不是小事,很容易惹禍上身。
於是他換了一番說辭:“凶手有恃無恐,既然說過要回來帶梁姑娘離開,應該不曾離開本地,還在暗處窺視著咱們。”
計航亦道:“大人,梁姑娘的處境頗危險,若叫凶手知道她跟咱們說了實話,會不會……”
燕如海點點頭,轉向了顧佐和黎白二人:“我已經吩咐縣衙的人多留意了,不過賊人身手高強,還需兩位盯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