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夷光吸了一口氣,低低叫了一聲“大伯母”,這聲大伯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情真意切,發自內心。
叫完之後,她沉默片刻,方說道:“我還是不進去了……”
話才起了個頭,下麵敖表哥已嚷嚷起來:“許二姑娘你不能進去,是你治死了我表妹的,你進去了我們找誰說理去?算了算了,人死不能複生,我表妹已經死了,我們就算再傷心再難過,做得再多說得再多,她也回不來了,可她回不來了,活著的人卻還要活下去,你也看見了,我姑媽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不好,我表弟也一年到頭都要吃藥,根本養不了家,家裏全靠表妹時不時的回家幫襯,才能維持下去,如今表妹不在了,讓我姑媽和表弟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的,要怎麼辦?不是隻能活活都餓死嗎?”
一定要趕在官府的人來之前把賠償的事情定下,一定要……
“許二姑娘,你們家家大業大,何況的確是你治死了我表妹的,賠償姑媽和表弟一些銀子怎麼了?隻要你肯賠他們銀子,我們立刻就走,這件事也到底為止,不然,橫豎我姑媽與表弟一家遲早都是要餓死的,萬一他們想著反正都是一個死,何不拉幾個墊背的呢,那可就麻煩了,你們也一定不會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吧?”
說完,衝敖大嫂的母親和哥哥使了個眼色,二人便立時哭天搶地的大哭起來:“女兒/妹妹啊,你死得真冤啊,留下我們可怎麼活,倒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幹淨,黃泉路上,咱們一家人也好有個伴兒……”
敖大嫂的母親一邊哭,一邊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著許夷光所在的方向撲來:“許二姑娘,你既然不肯賠償我們,安心餓死我們一家老小,那幹脆也把我的肚子生生切開,讓我隨我女兒一起去吧,正好我們母女在黃泉路上,也能有個伴兒……許二姑娘,你切啊,你把我的肚子也切開啊,你切啊,你不是那麼心狠,比最惡的惡鬼還狠嗎,你倒是切啊……”
喊到最後,已有些歇斯底裏。
不過她終究沒能靠近許夷光,大太太與三太太帶出來的那群粗使婆子可不是吃素的,上前幾個便築起一堵人牆,將敖大嫂的母親給堵在了外麵,任她怎麼哭鬧都沒用。
可大太太與三太太也自敖大嫂母親的話裏,聽出了些名堂來。
大太太因忙問許夷光:“夷丫頭,這婆子說你把她女兒的肚子……什麼意思啊?難道,那個死者真是因你的緣故,才……”
本來還以為這群人隻是來訛銀子的,夷丫頭都十幾日沒給底層的百姓看過病了,就算死者真是她之前給看過病的,這都過去這麼久了,她忽然死了,也不能賴到夷丫頭身上才是,所以大太太方才才會那般底氣十足。
但如果人真是因為她而死的,這會兒已經有這麼多人圍觀還罷了,待會兒官府的人還要來……可要怎麼收場啊?他們許家豈非很快又要淪為滿京城的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許夷光早知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再瞞不住闔府上下了,好在她也沒打算一直瞞著。
遂衝大太太點了一下頭:“是的,大伯母,她女兒之前難產,就是那次送到我們家來,最後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的那位大嫂,我是用的剖腹取子的辦法,讓她順利生下了孩子來的,之前我救承恩侯夫人母子,也是用的一樣的方法,除了那位大嫂和承恩侯夫人,我還救了一對母女。我敢肯定自己的方法是沒有問題的,承恩侯夫人至今還活得好好的,便是明證,於是方才我檢查了一下死者,確定了她是死於術後感染引發的高熱,應當是從醫館回到家裏後,她的家人照顧不當,才會讓她不幸死亡的,所以,我問心無愧,官府的人來了我也是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