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什麼都不記得,隻是從那夢中醒來之後,心中都有一股深深的惆悵與遺憾。
這種遺憾並不是能夠化為一身長歎而出的感受,而是縈繞在心頭,纏繞在骨子裏的那種鐫刻進骨髓之中的遺憾。
一輩子,可能他還活的好好的,但是實際上從內裏,他就已經壞掉了。
如同附骨之疽,不剔骨是不可能治好的病。
這個夢時斷時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醒來之後除了深深的遺憾之外,還隱約記得了一些的夢中的細節。
等待細想的時候,他卻又怎麼想不起來。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隔紗看霧,沒有人知道那紗後麵究竟是什麼。
他努力記住,但是等待醒來了之後又是一場空。
也就這幾年,夢境又發生了些許變化。
時越還是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能記得一雙眼睛。
那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浩大的世界,更有無盡的悲憫。
這雙眼睛,隻要見過的人就不會忘記。
在夢境中,其他的事情他可能不太記得,但是有一件事能清晰的記得。
那就是,那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女人。
這麼多年來,他見過許多雙眼睛,貪婪地,單純的,無辜的,狠厲的,但是沒有一雙眼睛就像夢中的那雙眼睛一樣。
直到他遇到了蘇棠。
在渭城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個小和尚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但是那時候他並沒有將人放在心上。
或者說,那時候她的眼睛還不夠亮。
就像星光與月光再與日光的區別一樣,如果說當初在渭城見麵時,蘇棠的眼睛隱約閃現了些許點點的星光。
那麼現在,他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溫潤的月光。
可是與他夢中的那如日光般璀璨明亮的眼睛相比,就好比小巫見大巫,天差地別。
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夢中那雙眼睛,一直讓他魂牽夢縈。
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遇見過擁有這雙眼睛的人,眼前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與他夢中非常相似的眼眸。
這麼多年來的尋尋覓覓,那人卻杳無音訊。
所以在剛剛,時越沒忍住問了出來。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這是一個男人,不是他夢中的女人,可是他還是開口了。
蘇棠不知道其中隱情,若是知道,她可能不會驚訝。
尤其是經過這兩次強行越級超度,她的能力本不夠如此,但是卻因為情況危急,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
兩次下來,蘇棠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不能說是脫胎換骨,但是卻比之前能夠觸及到的東西,多了許多。
如果她知道時越的夢,那麼她就一定會知道,時越夢中的人應該就是她。
或者說是她,又不是她。
時間並不是一條如光一樣的直線,一往直前。
時間其實有很多重,以蘇棠的理解,一條時間比作是一條線的話,她能在現在看到未來,其實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隻是她看到的未來,並不是真正的未來。
怎麼說呢,未來她可能會死,但是如果隻是看到了這一幕的話,就認定這是她的未來,那麼未免太過於武斷了。
因為直至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未來說不定她會死,但是死了之後的事情誰有知道呢?
說不定她死而複生又不會死呢?
所以,時越夢中的人如果說現在和她有三分像的話,那他看到的可能是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