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月上樹梢。

年輕人將大雄寶殿的地磚依次掘起,清理滲入地下的血跡。如不清理幹淨,時間久了,必然會引來一些食腐生物,寺廟是清靜修行之地,本就不應出現這些東西。

將李紳的屍體與其他壯漢的殘肢碎肉丟下後山的山崖,年輕人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看著天空的星辰暫時歇息一番。

名叫法空的凶臉和尚,不知何時來到年輕人身後,與白天那凶狠語氣截然不同的輕聲說道:“再起,師兄要你過去。”

年輕人扭頭應道:“哦,二叔找我有事?”

“師兄沒說,隻要你去他禪房。”法空說完,沒有再理會年輕人,轉身便徑自走了。

住持的禪房布置的極其簡陋,一盞油燈微微閃爍,煙香環繞,除去牆邊供奉的佛像,屋內僅有的一床一案。

黃袍和尚盤腿坐著蒲團,打量著手裏一把精鋼打造的長刀,手指輕輕一震,刀身便餘音繞耳,嗡鳴不止。雖然經年未曾打磨,但是刀鋒仍然新發於硎,鋒芒逼人。

還刀入鞘,輕手放在桌案上,大和尚又拿起了一旁的一塊腰牌,腰牌通身黃銅打造,中間攥刻著一個“勉”字,被周圍雕著的精美雲紋圍著。也許是放置的時間久了,保管不善,雲紋之上已經沁上了星星點點的青色黴斑。

翻到背麵,食指輕輕的摩挲著腰牌左下角刻著的“鄭景”二字,大和尚心裏不由得一陣唏噓。這是一塊勉王府護衛的腰牌,隻可惜物是人非,當初持有這塊腰牌的那個人,早已化作一捧黃土,灰飛煙滅了。

“二叔,您找我。”年輕人立在門口,輕敲房門。

“快進來吧。”黃袍和尚輕輕歎了口氣,撂下手裏的腰牌,連聲問道:“大殿都清理幹淨了?”

“恩,地磚下麵的血跡也清理了。”年輕人雙手垂著,站在桌案旁,朗聲向和尚回答著。

“再起,本想著帶你在這荒山野嶺避世絕俗就可以安度餘生,卻未想仍然招來仇家。”和尚合上眼,雙手手指交叉,端在懷裏,接著說道:“我今晚跟你說的事情,你記得就好,莫要讓別人得知,否則你進京之後難免會有性命之憂。”

“進京?為什麼要去京城?”年輕人問道。

“仇家找上門了,難道我還要縮著卵蛋。”黃袍和尚眼神一撇,盯著年輕人心中一陣發毛。

“好的,二叔您說吧,我都記得。”年輕人低聲應道。

“你爹名叫鄭景,原本是勉王府親衛統領,我俗家姓名付德明,皈依佛門之前是勉王府親衛,正是你爹的麾下……”和尚清了清嗓子,緩聲對年輕人說道。年輕人一愣,自從自己自懂事以來,從未聽得大和尚提及他與自己的身世。轉神功夫心裏卻又想著,這大和尚忽然說起自己身世,莫非白天那些歹人,與自己的身世有所關聯?

付德明繼續說道:“建和四年,瀛國舉全國之力,南侵我大燁,先皇舉兵反擊,兩軍數十萬人大戰與北地的小燕山。誰知大戰正酣之時,先皇受奸人蠱惑,引兵前突,被瀛國大軍困於雁蕩嶺。

“當日,皇帝被困,生死不知的消息傳回之時,中軍大營隨軍參戰的文武大臣,卻以皇帝涉險,幾無生還希望為由,提議太子後撤,先行回京繼皇帝位,戰事之後再徐徐圖之。

“隻有勉親王執意不肯回京,便親率麾下的兩百親衛,星夜兼程前往雁蕩嶺為先皇解圍。那日,大戰如酣,勉王帶著幾十親衛在外與敵周旋,你爹帶著其餘親衛在瀛國大營裏混戰了一夜,終於天亮時分衝進了雁蕩嶺,接應到了先皇。

“先皇應時身邊護衛死傷殆盡,正在與一個瀛國將軍廝殺,不過武藝不精,被那瀛國將軍砍斷了一條腿。是你爹拚死擊殺了那瀛國將軍,救下了先皇的性命,然後你爹背著先皇,在我們的護衛之下逃出了瀛國軍營。

“誰知仍舊被瀛國大軍合圍,先皇駕崩於軍陣,最後隻有你爹與麾下六騎帶著先皇的傳位血衣遺詔逃出生天。”

“傳位遺詔?莫非當今天子不是那太子?”年輕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