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先看看我們的孩子。”他略微一呆,本已有些光采的臉上瞬間一黯,隨即站起身道:“孩子剛剛睡下,你先吃些東西,過會等他醒了我就讓人抱來。”

他說話的神情讓我有些狐疑,可又挑不出他話中錯處,正迷惑時他已彎腰撫了撫我的臉頰柔聲道:“融兒,我們的孩子很漂亮,有你一樣的眼睛。”我唇角略彎,想象著孩子的模樣,心裏稍稍安定。待吃完東西、喝完了湯藥後,我又舊話重提,胤禛讓人去看後回說還是睡著。我的疑心又起,遂拉開被子剛想下床,他一下按住我的肩道:“融兒,你還不能下地。”“那你抱我過去瞧瞧。”我滿懷希望地看著他,可希望卻如風中殘燭般隻餘下一絲青煙,終於消散無形。“融兒,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他的眼神晦澀,聲音幹啞,“昨日未時……沒能留住。”

“昨日未時……沒能留住……”我在胤禛懷中喃喃重複著這句話,“沒能留住……”這一定是假的,一定還是在做夢。夢中情景向來都是反的,我的孩子一定還在,我明明聽見那句話,“是個小阿哥”。我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痛!原來在夢中也會痛……胤禛的懷抱越收越緊,語聲也愈發傷痛憐惜,“融兒,是我不好,是我沒照顧好你,沒照顧好孩子……”

我哀哀把目光轉向他,“胤禛,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還在惱我瞞住你往事,還在生我和十四的氣對不對?”他搖頭,我隻管低低道:“你一定是在騙我!我們的孩子,他還在等著我去看他,等著我去抱他……你為什麼不早點喚醒我,他一定是等得餓極了才惱我的……”“融兒,”他的手更加用力,我隻掙紮了兩下就已無力地倒在他懷中。喉頭一陣甜腥,我剛欲用手捂住,他胸`前龍首已濺上斑斑鮮紅,“融兒,你怎麼了?融兒!耿書秋!來人!召耿書秋!”我茫然看向窗外,梨花若雪,隻是近殘期……

耿書秋診脈過後隻說我是一時血氣攻心所致,調養之後應無大礙。至於孩子,乃是因我生產時耽擱了太多時間,又因我產前神思過慮、母體終是過弱所致。我聽完後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沉於無邊的黑暗之中,不想過去,也不再想將來。胤禛的話語時近時遠,焦急而又迫切,“融兒,隻要你的身子養好了,我們還能再有孩子,有很多很多的孩子。”“融兒,你可以怨我恨我,卻不能離我而去!”“融兒,別留下我一人,別讓我守著江山卻無家可守!”

臉上淚水如流總是不見幹涸,等我稍稍緩轉過來時,屋中已是一燈如豆,昏黃中胤禛抱著我的姿勢似絲毫未變。我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若是時光可以回轉,我願意回到那些冰冷孤寂的夜晚,對著腹中孩兒隅隅私語,一同想念他的父親,一同盼著他心結早解、一家團圓。那時,至少還有滿腹的希望能稍解愁腸,此時此刻,卻是夢醒心碎、再無可挽回……“胤禛,”我蜷緊身體,把自己深埋在他的懷中,“我隻有你,隻有你了。”他圈住我的手臂更加堅實有力,好似要將一切悲傷與我隔開,隻餘溫暖,“我也隻有你,融兒,隻有你。”暗夜沉沉,我傾聽著他的呼吸與心跳,流盡了最後一滴淚……

等我能下地、直至能外出走動,已是滿地香殘時。這日沿著湖邊緩步行走,望見水中央的建築已頗具雛形,湖麵如鏡,仿佛水上水下皆有一座巍麗宮殿獨立於世。我一時看呆了眼,有柳條“啪”地一聲輕響打在了臉上。我驚了驚,順手拂開道:“這天也怪,近六月天了風還是這麼大,吹著涼颼颼的。”說著話我回頭,卻見淩霜一頭的汗珠和一臉的不知所措,“姑姑,風頭裏是有些冷。”我低頭淡笑一下未作聲,原本以為那些工匠揮汗如雨隻是因為體力的耗費,眼下才明白,覺得冷的恐怕隻有我一個。邊上的淩霜尷尬續道:“姑姑,或許是你身子才好,還有些發虛的緣故。”發虛?我心下歎了口氣,曾經怕熱,如今人覺熱、我謂冷,難道真像她所說,是我身子剛好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