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和令師心存善念本是好的,可這世間來來去去,隻有八個字是真的——‘人心險惡,以利之為’。骨肉至親,不過也——”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改變,但是我卻分明從那“骨肉至親”中,聽到了嘲諷味道。接著說道:
“請姑娘莫怪在下唐突,縱使利人亦先應利己。”
“多謝公子提醒。”我趕忙應著,當作他那弦外之音,我完全沒有領會。權貴之家,又有幾個能兄友弟恭,擁有的越多,紛爭也越多。想必他這次的負傷,也與他口中的骨肉至親脫不了關係。這也算是一種諷刺吧,我想要一個親人也不可得,偏偏有人骨肉相殘。
這段對話之後,我們便都沉默了。我借口洗澡避出門去,回來發現他已經上了床。再次為他換了藥,之後他繼續睡床,被子半折變成鋪蓋一套,我則是得到了枕頭和夏被,在較小的石榻上挨了一晚。還好他後天便可拆線,這種窘態回到村裏之後也不用再上演了。
傷口愈合出乎意料的好,我快速拆了線,再將蒙在他眼睛上的布解開。點頭示意一切OK。三天多的尷尬相處終於可以結束。我在他手心寫道:
“你休息半日,我們下午便可下山。”
“多謝姑娘!在下今次落難,多承姑娘援手,在下銘感五內。不知可否摘下麵巾,讓在下得以識荊。姑娘可以放心,在下自認並非那等以貌取人的孟浪之徒,隻是——”
不待他說完,我便死命的搖頭。他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在下——”
話音還未落,便抬起手一把拉下了我的口罩。我想也未想,一巴掌揮了過去,隻聽到“啪”的一聲,他的臉偏到了一邊。
我飛快的站起身退了幾步,彎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再將口罩拉回臉上。還好我早有防備,前日晚上便在半邊臉上塗了紫藥水,裝成胎記的模樣,否則現在早已經穿幫了。
他轉過頭看著我,目光幾可殺人,襯著他玉白的花容,那鮮紅的掌印更加觸目驚心。我被他看得渾身發冷,覺得時間都凝結了,卻還是得“輸人不輸陣”的回瞪他。
我們正僵持著,隻聽小乖開始低聲吼叫,不過片刻,便聽到有甜潤的女聲從洞口傳來:
“公子,奴婢鶯簧、蝶板給您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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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時聯絡到了自己人?既然聯絡到了,又為何不走,還要和我一起待在這缺衣少食的地方?莫非——
我還未及深想,便聽他說道:“是在下得罪了。姑娘請寬心,在下定然不會再犯。”
我拾起燒火棍,在地上寫道:
“既然來接公子的人已經到了,我也不敢再留公子。公子離去之後,便將此間之事忘掉。若有相逢之日,請公子隻當我是陌路之人,不必相認。公子請吧!”
“姑娘不能諒解,在下亦無話可說。都進來吧!”
在一聲“是!”之後,便有兩個容貌衣飾一模一樣的美人走了進來。
他將一隻玉牌放在了石榻之上,說道:“姑娘相救於危難,恩同再造,謝瑱無以未報。這玉牌請姑娘收下,將來姑娘若有不便之處,便到長安北闋謝府,在下可許姑娘三件事,不問緣由,有命必達。”
我背過身去索性再不看他,隻聽那甜潤的女聲齊聲道:
“公子,請容奴婢為您和小姐更衣。”
我直覺的拒絕,隻聽身後碎玉一般的聲音說道“好好服侍小姐——”,其中威脅的不言而喻。算了,我和他生氣,也犯不著為難別人。隻得笨拙的配合她的動作,將這件新衣換上。
“時間倉促,是以準備不周,找來找去也隻這件還能入眼,還請小姐見諒。”
白色的紗質高腰濡裙,提花的亂雲圖案紋在衣領裙角,行動處好似走在雲間。比起我身上的麻布衣裳不知貴了多少倍,看來落魄時候倒是可以把它當了,還能多換幾兩銀子。
“姑娘要回村中,不妨與在下同行。”
看他這副架勢,這村子我隻怕也回不去了。村民們雖不知我底細,但是聰明如他,不愁從他們的敘述中找到種種疑點。雖然不告而別有些對他們不住,但是我更不想把那些純良的人牽涉進他這個“無底洞”中,如今我離開,對他們反而更安全。大不了過上兩年,我再回來看望他們。
“不必,前日說要去村中,隻是為替公子尋件衣裳裹體。如今公子已有人服侍,我又何必去打擾村人,公子請便!”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終是帶著人去了。看著他的背影,我長出了一口氣,他走,我便也該走了,我已經在此處留了太久。
蹲下`身子摸摸小乖的頭,離愁別緒湧上心頭。天長日久也是終有一別,我還是不得不留下你,一個人上路……
“……‘惟願皇上憶及臣妾,仍是綺年芳華。’光武帝隻得駐足殿外,偌大的鳳儀宮竟牙雀無聲。‘母後——’隻聽得仁和帝撕心裂肺一聲哭喊,那光武皇後芳魂一縷,竟就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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