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他說,沈智,不就是為了錢嗎?你看我,我也是有錢人。

還有她,立在她麵前,對她說,沈智,你可知道,究竟是誰離不開誰?

玻璃上凝結著魄的霧氣,掌下冰冷堅硬,她盯著自己,許久,最後用力用手去抹,恨恨地,像是要抹去自己臉上的一切表情。

又怎麼呢?沈智。不過是兩個男人,不要了,我一個都不要了,從此以後,我隻要自己與女兒。

沒有了唐毅與鄧家寧,她仍是沈智,沒有了唐毅與鄧家寧,她一樣會好好地過下去,還要過得更好。

沈智動作大,台盆上地方窄小,她這一下抹過,手指掃過鏡邊上掛著的小鐵架,沈信一個男孩,鐵架上總共幾樣洗臉用的東西,這一帶就掉下來一些,劈啪幾聲響。

“姐,怎麼了?”沈信在外頭問了句。

“沒什麼。”沈智低頭去撿,才撿了兩樣手就停了,地上除了男士洗麵奶和肥皂盒之外,還有一件亮晶晶的東西,沈智細看,竟是一枚耳墜子,樣式簡單,金線下吊著孤零零的一顆方鑽,但大得驚人,浴室中的暈黃光線下也是璀璨奪目。

沈智握著那耳墜子,即使臉子裏仍是一團混亂,也為之吃驚了。

沈信一個大男人,哪來的這樣的一枚耳墜?

正想著,外頭門響,門鈴聲,然後是手掌拍在門板上的聲音,即使在關著門的浴室裏都能清晰聽見。

沈信才打開門,臉就紅了。

門外立著王梓琳,穿著件無袖高領的上裝,長長的金鏈在胸`前層疊,長長的肚子驕傲地對他仰著,眼睛卻看著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掌心向上。

“拿來吧。”

“什麼?”他明知故問。

她一急,這才把眼睛對上他,“什麼什麼呀?你會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話說得又快又急,四目相對之間,那晚的一切又潮湧而至,她再無法掩飾,又偏磚頭去,耳根滾燙,瞬間赤紅了一片。

沈信與王梓琳上一次見麵,不過是兩天前,他同事陳立技術移民,申請了好幾年,終於批下來了,高興得找上一群人出去慶祝,定的是複興路的錢櫃包廂,進包廂的時候沈信還笑他,不就是出去做移民監的嗎?至於高興成這樣嗎?沒想到陳立一個大男人,兩瓶酒下去,唱著唱著就哭了。

“找著外國人怎麼了?出國怎麼了?以後老子也是外國護照,以後我也是外國人,讓她後悔去,讓她後悔一輩子。”

旁人就跟著勸,後來這哥們兒站起來要往外去,沈信看他腳步都亂了,不放心,跟著去了,陳立進了廁所就開始幹嘔,又吐不出東西來,憋得整張臉都青的,沈信看得可憐,又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女人勸女人,兩眼淚汪汪,男人勸男人,那就隻有兩兩幹瞪眼的份兒,更何況沈信沒什麼戀愛經驗,身未受感不同,要勸也不知從何說起。

終於等陳立吐完了,沈信扶他回去,快到包廂的時候正遇上一個服務生從邊上一間裏退出來,還跟身邊人說話。

“這女人都第三瓶了,真能喝。”

“失戀唄,一個人跑這兒來唱傷心情歌,借酒澆愁,這樣的女人多了去了。”

“你以前也見過這樣的?”

“見過,還有更厲害的呢,一邊哭一邊喝一邊唱,也不怕嗆死。”

兩個人邊說邊走,還一起笑起來,後來與沈信他們擦身而過,總算收斂一點,停止交談側過身讓他們過,還說了句“歡迎光臨,這邊請。”

沈信手裏扶著人,但走過那小包間時終究沒忍住,側頭往裏麵看了一眼,透過包廂外牆的小塊玻璃,裏麵果然隻有一個單身女客,坐在寬大的沙發中間,一手拿著酒杯,另一手握著話筒,也不唱歌,隻呆呆看著屏幕,包廂裏燈都開著,射燈的光直落在她身上臉上,沈信是邊走邊看的,一眼之後又回頭,再看了一眼,回到包廂後仍覺得無法置信,索性走出來,又確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