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 嘴唇有了些血色,他苦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小玉, 能給我倒杯水嗎?”
容玉愣了一會兒, 緊接著慌忙站起來去桌邊倒水, 這要是容真真或者陵遊在這,一定會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這個手忙腳亂慌裏慌張貌似少年人一樣笨拙的人, 還是那個冷冰冰不僅人情的容玉嗎?
照顧人這個活容玉一直不大順手,他養容真真兄妹三人這些年,實際上隻管教授習武, 更多時候都是容真真一個人挑起全家人的生活,更年輕的時候遇上了燕於飛, 都是燕於飛慣著他照顧他, 他幾乎沒有費過心。如今突然要照顧一個病患,他的確有些手足無措。
給燕於飛喂水的時候不小心動作大了一些, 撒了些許溫水出來到被子上,容玉有些尷尬的道歉:“對不起。”
燕於飛搖搖頭,隻拿那雙琥珀琉璃一樣的眼睛一直看著容玉,從他醒來見到容玉後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個人, 柔柔軟軟帶著三分笑意,跟十多年前沒什麼分別。
容玉的時間線卻過了十幾年, 盡管他夢裏經常會夢到過去的歲月,可現在他卻已然不太習慣這樣的目光,把水杯送回桌上後就沉默的坐了下來。
看來指望容玉主動說話時不大可能了,燕於飛微微的歎氣,他喝了些水後嗓子舒服了很多,費力的抬手對著容玉招手:“小玉,你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容玉本來不想起身,可他的身體卻先一步給出了反應 ,自動自覺的坐的更近一些,好讓燕於飛抬手就能摸到他。
“怎麼有白發了?”燕於飛吃力的撫摸著容玉鬢邊的幾縷白發,目光中流出些心疼,“阿阮他沒有照顧你嗎?”
那些年的事,燕於飛並沒有完全知道全部過程,那些長老說得也不太多,他隻知道他自己被束息藏了十幾年,以及教中這些年發生的一些大事,更多的細節卻無從得知。
容玉渾身都有些僵硬,聽了燕於飛的問話後,他先是搖頭,後又說道:“我不需要他照顧。”
說完這句話,他抬眼看了一下燕於飛,斟酌了一會兒後又說:“實際上,我這麼多年與他一直都是敵對關係。”
燕於飛有些茫然,大概是沒怎麼懂這是什麼意思,腦子像轉不動的機器一樣理不清其中的邏輯關係,“我好像讓他照顧你,難道……我記錯了?”
容玉有些忍不住了,“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是我殺的你,在鏡湖邊。你的兒子怎麼會不恨我呢?”
這句話一出來後就仿佛摁下了一個開關,燕於飛所有的記憶都開始混亂,很多本來有些模糊的事都開始逐漸歸位,他慢慢的想起前因後果,麵上的神情一會兒一變。
容玉並不打擾他整理記憶,他一直在等,等燕於飛給他一個宣判。當年的事說起來他們兩個都有責任,一個不信任,一個什麼都不說,可他仔細想來都覺得是自己欠燕於飛更多,如果燕於飛要殺他,他也沒什麼怨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於飛的神情終於平靜下來,他再抬眼時已經比剛才清明多了,“所以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也不算。”容玉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我還有三個侄兒,他們都很好。”
燕於飛點點頭,他瞧出容玉的緊張局促,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握住容玉的手,有些感慨的說:“難怪你的頭發白了。”
容玉有些煩悶,他想讓燕於飛給他一個痛快,索性直接言明了:“燕於飛,說來說去我始終對不起你,當年我殺你一次,現在你醒了,不然你也殺我一次,我們就算兩清。你不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我已經過了十幾年!你知道十幾年的時光有多漫長嗎?我不是從前的容玉,而你卻還是從前的燕於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