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是酸楚還是氣憤,他覺得自己手腳冰涼,顫唞了聲音,咬了牙,卻不提柳臻的事,卻冷笑道,“陛下別怪臣侍多嘴。這浮碧宮都快要成了您的行宮了。”
話音一落,卻又聽莫璃接口道,“難不成皇後專是為了這事兒來的。祖上可沒這種規矩。您如今過來,算是來責怪臣侍的?還是連皇上您都打算不教而誅了?”
吟竹一時有些紅了臉,道,“臣侍是為柳昭林的事……”
“覆水難收。這種淺顯的道理,皇後也想不通了……”
“你閉嘴。”
顏莘耳裏聽著莫璃存心尋釁,越說越不像話,隻得出言喝止。
莫璃看她一眼,見她話鋒既不厲,麵色上也無申斥之意,不過是打斷自己說話而已。
他笑笑,聽話地斂聲,跪坐在她身側,落她半個身後。
他抬頭看吟竹一眼,在他犀利到要殺人的眼神裏,笑了拉過顏莘空餘的一手來,置於自己膝上雙腿之間,低頭撫弄,再不說話。
“柳臻的事情,不用你管了。”顏莘不抬眼,不抵製莫璃的動作,也不想解釋緣由,隻淡淡衝吟竹道。
吟竹怕是也在等她這句話。此刻隻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身子也有些發麻,再也不想久留。他起身,支撐不住,竟踉蹌了一下。待顫唞著說了一句“是我……討嫌了”,便再也按捺不住,轉身而去。
三個月後。
九月中旬,深秋之末。
柳臻靜靜地坐在窗前,裹在厚重的被子裏,聽著外麵涼風漸起。
天雖有些發陰,月亮卻依舊透過漫天雲朵,零零星星地朦朧灑落。有些蒼白,又有些幽暗。
自早上一醒,地上便已經薄薄地覆了一層白霜。叫人身心冷得寒徹。
身上的疼,比不過心裏的委屈。尤其是在完全沒的取舍選擇的時候,叫人更是無助。
這樣的有心無力,仿若眼睜睜地看著隻差一點點就能夠得到的東西,緩慢而諷刺地從自己麵前消失。
他起先隻是趴在床上,整日地無聲流淚。後來連淚水也沒有了,隻死盯著屋子裏的什麼物事出神。
即便是下地走動,神情間也是冷冷的,難得理會別人。
他怎麼能不委屈。一時間恨皇後多事,一時又後悔自己笨拙。隻是怎麼都鐵不起心來,恨顏莘絕情。
他伏在榻上。心裏像塞了一堆破棉絮,扯不清楚,揪不幹淨。堵得自己五髒六腑都是滿滿的。
爹娘的恨意都寫在臉上。
終究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任何稍有舐犢之情的父母,在權衡之下,都會覺得孩子能夠離開那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遠離那些無止境的煎熬,總強過半點看不見她任何後悔或是心疼的意思。
然而把脈的醫師並不知他的身份。她隻是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地斟酌,不知該講不該講。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告訴爹娘說,自己這個尚且窩在娘家的兒子,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那一晚,家裏亂成了一鍋粥。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候,父親坐在自己榻旁,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滿麵喜色地撫著尚且不是很明顯的小腹,從驚訝、欣喜,到突然的安心。
爹娘開始改了主意。
母親在爹爹的勸說下,也開始有些回心轉意,打算替他再爭取爭齲
他躲在屋子裏也聽得出她們話裏的意思。畢竟,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若是女兒,誰又能保證有朝一日,她不會成為儲君?
這不僅是柳臻改變命運的機會,也是老天給她們全家一個扭轉時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