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田埂上,一手抓著泥濘的泥土,一手拿著旱煙鍋,望著緊閉著大門的喬家,王躍進心裏總有一個疑惑。
三天前,那場洪水到底為什麼還沒到臥牛村就消失了?
那麼大的響動,不可能是別的東西能發出的,水在怒吼,河岸被水流拍打的顫抖,甚至可以想象通過白馬河泄洪的水很可能遠遠超過了標準量,王躍進不知道那到底有多少方水,可他能確定,排的水絕不可能那麼平靜地度過暴雨的最後一天。
上遊的那個村已經商量著全村去上頭告狀了,王躍進也問過,他們的河灣地完全被衝掉了,別說莊稼,差點連人都沒被衝走。
為什麼下遊的白馬河沒事?
王躍進昨天晚上特意去山腳下看了,河水已經清澈了,河床在那一片驟然抬高了有一寸厚,王躍進甚至不寒而栗地想到了他不敢想的事情。
喬複施可原本就是個神神叨叨的人哪!
有了這個想法,王躍進蹲在地頭看著喬家院子的目光就顯得有些敬畏了。
臥牛村沒事,絕對跟這奸賊有關係!
現在,王躍進不想把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這個奸賊既然來了臥牛村,看起來對村裏的事情也不是漠不關心,他越有本事,那就越對臥牛村有利。
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留在臥牛村!
王躍進決定,這件事對誰都不說,也不去找喬林問,就當時隔傳說,壓在心裏就行了。
他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這奸賊啥時候整姓錢的。
那是個小人,不能讓他惦記著臥牛村——王躍進可不想招惹總覺著神秘的喬林,可不完成姓錢的交辦的事情,姓錢的就得惦記著在臥牛村的遭遇,他不會放過臥牛村。
那就讓他下台!
王躍進抽了半晚上旱煙,終於一跺腳下定了這個決心。
所以,一大早他就來找喬林了。
可這會兒喬林沒在家,他在自己的地裏。
十幾畝河灣地,現在完全被暴雨弄的成了一個大泥坑,喬林昨天晚上偷偷過來吸走了不少積水,今天早上起來一看,天氣好的出奇,所以才過來裝裝樣子,要不然,人家地裏頭都是水,就他的地裏很快幹燥起來,那非讓人懷疑不可。
他也看到王躍進在自己家門口的照壁前頭蹲著,猜到了王躍進是來找他的。
可喬林不想這會跟王躍進見麵,這家夥人老成精,眼睛毒的很,前天的泄洪瞞不過有心人,無緣無故的,洪水居然半路消失了,這肯定瞞不過王躍進。
可不管怎麼樣,該見的還得見,太陽照在頭頂的時候,喬林提著鐵鍬往家裏走,一路磨磨蹭蹭的,到了家門口,頭也沒抬跟王躍進打了個招呼:“村長曬日頭啊!”
“嗯,找你有話說。”王躍進站起來,在鞋底上磕打了兩下旱煙鍋,背著手走過來,眉頭皺成了疙瘩,憂慮地道,“姓錢的那麼膽大,要讓他知道沒害死臥牛村一千多口人,恐怕還會回來找茬,你啥時候整他?”
隻要不是說洪水無緣無故消失的事情,喬林心裏就沒多少擔憂的。
怎麼整錢科長,他心裏大概有個計劃,說起來也簡單,不外乎就是放長線釣大魚,隻要姓錢的賊心不死,就一定還會想辦法跟他鬧,那就好辦多了,畢竟,對於喬林來說,姓錢的再怎麼鬧,都隻是把他自己的犯罪證據往喬林手裏送。
喬林道:“這先不著急,我說過,要打就要打死,要不然就不要動手。”
沒想到王躍進竟並不催促,問過後轉身就走,喬林最擔心的問題提都沒提。
不過,王躍進也帶來了一個不錯的消息。
虎子父子倆分到地了,不承包,基本田,一人五畝半,爺倆十一畝,不知道王躍進怎麼考慮的,這次大方的很,讓村裏的尺子鬆了點,幾乎給了十二畝河灣地給虎子。
喬林連忙叫住王躍進,斟酌著問起虎子他老婆的事情。
王躍進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厲,警告道:“娃,連姓錢的都沒整死,有些事就不要一山望著一山高,事情要一件一件解決。我老了,沒那個膽子解決那麼大的事情了,你有那個膽子,要是也有那個能力,那你就去辦。不管咋說,不要急,這是頂重要的,有些事情,越著急越辦不好——你往後就知道了。”
神神叨叨的說什麼呢?
喬林搖搖頭,不想這麼多了,回家吃飯。
虎子早上去村委會了,現在就分到了地,看來,王躍進也沒在這裏頭做什麼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