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卻完全沒有焦點,聽雨駭得一愣,不知既不敢出聲否認,也不敢答話,更不敢抽開袖子,進退兩難地站著,眼淚一時便落得更凶。

“王君……來,孩子不會有事的……”趙林伸手,不著痕跡地拉開他牽住聽雨衣袖的手,讓他躺回床上,自己卻沒有走開:“你睡一覺,王爺就來了……”

強忍痛楚的男人眼神依舊沒有準確的落點,不知是不是清醒了一些,聽完她的話便沉默著閉上了眼。

趙林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知道容溫雲是忍耐到了極限,才會一時迷惑,覺得深愛的妻主仍然在身邊。她並不想這樣狠心打破這個男人的一點幻想和期待,隻是現實如此,若是他當真放任自己陷入想象中“華羽衡”的懷抱,恐怕很難再打起精神支撐下去。

華風帶著大夫回來的時候,容溫雲已然疼得暈了過去,卻一直沒有再出聲呼痛,若不是趙林一直守在床邊,她們甚至覺得他已經好了。

事急從權,那位大夫雖然以為他的“妻主”就是趙林,卻也顧不上避諱,診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放開他的手腕,起身皺眉道:“尊夫郎懷胎以來就諸多勞碌,如今怎麼好像還服了烈性的藥?腹中的孩子受了這許多事情的影響,胎息甚是不穩,恐怕要滑胎的。”

“大夫,求您一定要幫我救救他,”趙林看了一眼身邊的兩人,自然而然地開了口:“他很愛這個孩子,您仁心仁術,一定可以幫他保住孩子的……要用什麼藥,要多少銀子,我們都可以給……”

那大夫直起身來,頗有些憐憫地看了看床上氣息微弱,卻硬是咬著唇忍痛的男人,到底是不忍心地點了點頭:“我看他也是可憐人,底子本來就不好,又目不能視的,難得有你這麼個妻主疼他,要是沒了孩子,還不知怎麼樣……”

“大夫!你、你說什麼?!”

剛取出銀針的大夫被她忽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停著穩了一下手才紮下針去,一邊安慰衝她怒喝的趙林:“在下定當盡力而為,或許可以保住這個孩子……”

“不,你、你方才說什麼,目不能視……?”

趙林停頓了一下,看向華風,華風也點了點頭,接口道:“大夫,您是不是哪裏弄錯了,他一直看得見的啊……”

她話一出口,聽雨卻想到方才容溫雲茫然拉住自己衣服的情形,心頭不由打了一個冷顫,輕輕伸手推了推她:“王……呃,公子剛剛好像是瞧不見我,還把我當成了小姐。”

“觀這位小相公的氣色,像是不久前服了犯衝的藥,藥性雖然抵消了大部分,卻傷了眼睛,”那位大夫忙著紮針,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隻是稍微分神答了幾句話,便又專注於手上的事。

她這邊說得平淡,幾人心裏卻都是驚濤駭浪,趙林腳下一晃,差點坐倒在椅中,聽雨更是連抹淚都忘了,一個勁地求大夫救他。華風勉強維持著冷靜,也忍不住心裏發涼,這樣的狀況,漫說是江南道的慕容山莊,就算是這臨江道,都不知能不能走出去,該怎麼確保容溫雲的安全?

華風尚在遲疑該加快速度趕路還是索性隱匿行蹤躲藏,大夫倒是幫她做了決定。她收起針便提筆開了方子,對趙林囑咐道:“尊夫郎需要靜養,這幾日裏最好都不要下床,若是要趕路,還是等胎息穩定下來再做打算的好。”

“隻是……大夫,我們隻是路過此地,還要趕著回鄉,這可如何是好……”

“那也沒有辦法,這位相公的身體,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定是要落胎,到時恐怕大羅神仙都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