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悵惘歎息,不管我多麼留戀,許多人,許多事,究竟回不去了,便是哭倒了香巴拉山,刺痛我的,依舊是千年前那場意外的夢幻前因。

屋外,仿若也有人輕輕歎息,悵惘一如我自己的淡愁無奈,夾雜了又愛又痛的溫柔憐惜。

“誰?”我一驚,喝道。

白瑪立刻趕出屋去查看,片刻又回來道:“並沒有誰,不過是隻小獸跑了開去,不知是不是野兔子。”她笑道:“小姐,明兒我叫人抓出那隻野兔來,給小姐燉湯吃,好不好?”

桃夭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許久不曾吃到野味了。上次還是在花月樓紇幹哥哥帶我吃過一頓麅子肉哩!紇幹哥哥說是他自己在野外打著的,可好吃了!”

白瑪瞪了桃夭一眼,轉臉向我笑道:“野味麼,又有什麼希奇?容家和東方家要吃這個,還有自己打去?若是小姐說一聲,不管是老爺,還是東方公子,自然百依百順,有什麼弄不來的?”

我嗯了一聲,微笑問白瑪道:“昨天下午我睡覺時,你去哪了?我醒來就不見你,後來一直要問你,忙著紇幹承基的事,竟忘了。”

白瑪笑道:“我又能有什麼事?隻瞧著我自己的衣衫大多是吐蕃裝束,現在天氣和暖了,自然去布莊裏訂了幾匹好看的布料,打算叫人幫我做幾套漂亮的唐裝哩!”她向桃夭笑道:“小夭,你啥時幫我看看,什麼樣式的我穿著最好看。”

桃夭拍手道:“白瑪姐姐,從沒見過你關心過自己的穿著打扮哩!若非近日有意中人了,要約會去,所以忙著做新衣?”

白瑪笑了笑,麵部的肌肉有些僵硬。

她哦,畢竟是耿直慣了,至今不曾學會撒一句謊,真不知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窗外的一聲歎息,我早聽出是清遙的聲音了。而白瑪卻幫著他隱瞞,顯是早已有些默契了。白瑪昨天失蹤一下午,今天清遙就來到了容家,若說其中毫無關聯,我卻是不相信的。

當下隻作不知,卻也沒了心緒彈琵琶,叫人將兒臂粗的紅燭又點了兩枝來,高照著找了幾本南北朝樂府來看。這時很後悔當日不曾好好學過物理化學一類的知識,不然也許可以發明個電燈什麼的,破一破愛迪生的世界紀錄了。不知素來那些穿越的高手們,有沒有如我這般笨的,除了記得幾句古詩幾段曆史,便一無是處,絲毫發揮不出穿越人的優勢來。

忽看到一支《華山畿》:

“華山畿!

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

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好絕狠的愛情!以前讀詞卻不曾留意過這首。

我默默品度回味,曆了那麼多的風雨,究竟是誰,才會是我生死相依的愛人?誰肯為儂死?儂肯為誰殉?

將曾在我心頭徘徊的男子一一比較過,心下卻更茫然,生死兩茫茫的景謙,別妻另娶的東方清遙,劣跡斑斑的紇幹承基,都道是情深意切,但若處在生死關頭,誰會將我護在身後,為我抵擋那不可知的明槍暗箭?將心換心,我這個一直算計著別人的自私女人,又肯為誰而殉?

我盯著桌上攤開的書頁,輕輕敲著桌子,燭火閃爍地跳躍著,是否亦如我跳躍不安的眼神?不安中,似有某種疑懼,不可知的疑懼,如水紋般擴散開來,泛著幽深的鱗鱗波光,在心中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