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顧東聲音裏帶著許多情緒,最終化成一個簡短的稱呼。
王萍眼眶也濕了,“沒事,媽保證,咱家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顧家,顧一民性子老實不善言辭,以前顧東倆兄弟還小,顧一民出去打工幹活總會被克扣點工資,就是下地幹農活也能被人家占便宜,借了農具不還,農忙時候大家都要用,村裏知道顧一民好說話借了過去先用,顧家地裏就耽擱下來了。
這種小事太多了。
家裏男人太弱撐不起來,就隻能王萍站出來了,誰敢欺負顧家下,她就能撕破臉皮上門說理去,一來二去就沒人敢惹了,隻是背後頭說顧一民窩囊娶了個潑辣媳婦兒管不住。
遭受背後非議多了,王萍性子越來越要強,她也不是潑婦胡攪蠻纏的人,踏實肯幹又勤快,家裏家外一把罩,對待倆兒子也常常說窮什麼不能窮了骨氣,短什麼不能短了良心。
顧東性格就受母親影響。
緩過情緒來,顧東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王萍見了露出一絲笑來,鼓勵兒子也是鼓勵她自己。
“沒事、沒事。”
顧東知道母親性子要強,暫時不打算告訴母親他代孕的事情,等孩子懷上再說。他心裏有成算,知道醫院就診卡上錢不多了,往裏又充了五萬,又跟主治大夫聊了下,跟上輩子沒什麼區別,等從重症室出來再看看,之後就能出院在家靜養,以後做複健,看恢複情況確定什麼時候能走。
又去廚子那兒看了眼,廚子是斷了一條腿,打了石膏,這會病房裏妻子照顧,見到顧東來了,妻子抹著眼淚,問:“那個殺千刀的司機找著了沒有?”
顧東搖頭。
“唉,沒找到,麵包車沒了,妞妞今年上要上初三了,房子才蓋的哪裏有什麼錢 .......”妻子擦著淚臉上都是愁雲慘霧。
床上廚子麵上表情也凝重,問:“你爸咋樣了?”
“還在重症室。”顧東來不是說這個的,道:“叔,你的醫藥費我們先墊著,等警察那兒找到肇事司機再說賠償問題,你好好養傷。”
“這咋好意思,也是我,你爸比我傷的重,你們家也要花錢的,這錢我們不能要。”
“當家的,咱家真拿不出多餘錢了,蓋房子找親戚都借遍了。”妻子不好意思看向顧東,“我們實在是沒辦法,等找到司機要了賠償,我們就還你家,我給你打欠條都成的。”
.........
過了十點,重症室外值班的護士便趕人不讓家屬待著了。
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顧東一天都沒吃過飯,沒什麼胃口,不過還是去廚房煮麵。顧西跟了過去,矗在門口,下了大決心說:“哥,我今天問過亮子,海城那兒缺工,我去工地一個月能掙一兩萬——”
“我籌到錢了,六十萬。”顧東打斷了弟弟的話。
顧西瞬間瞪大了雙眼,急了道:“哥,你咋弄的這麼多錢?”
“代孕。”顧東也需要弟弟幫忙,實話實說,當沒看到顧西臉上的震驚,不等反駁說:“媽得了癌症,咱爸送去手術室時檢查的,咱媽瞞著,我今天問了醫生,醫生說現在救治的機會很大,再拖下去就危險。”
氣氛瞬間壓抑。顧西靠在門框,蹲了下去,痛苦的抱著腦袋,嗚嗚的壓著嗓子哭。
顧東就聽著弟弟哭,他沒勸,家裏變故發生太多了,顧西發泄發泄也好,這小子軸得很,他怕憋久了出什麼事情。
等麵煮好了。
顧東踢了腳地上的弟弟,語氣放輕鬆說:“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流鼻涕泡,趕緊洗臉吃麵。”
屋裏王萍靠在木椅子上眯了會,聽見動靜,見倆兒子捧著碗過來,小兒子眼圈紅了,她當沒看見,這小子看著壯實其實最愛哭了,哭哭也好。
“媽,吃了麵一會泡個腳再睡,明天你在家歇會,我和顧西去醫院守著。”顧東道。
王萍本來想反駁的,可對上大兒子的雙眼,心裏發酸,後頭日子還長著,她得撐下去,供孩子們上學,再苦再累不能倒下。
因此就點頭,交代了兩句,她知道顧東心細,也放心。
三人吃了麵,顧西打了熱水給母親泡腳,又幫大哥收拾完碗筷。
房間燈熄滅。
顧東躺在硬板床上盯著窗外一輪月光看,一天緊繃的臉這會露出了笑容。
真好,一家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