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想不起過去的事和過去的人,腦海卻時不時浮上一些不太熟悉的畫麵,好像來自於孩提童年。獨來獨往,習慣了的寂寞;受人欺淩,衍生出來的叛逆;叛逆到自虐,堵了心眼腦竅,專心事武。

大驢告訴他,他總嫌夏蘇麻煩,可現在,他完全不覺得她煩,且享受她帶來的樂趣。

是他變了?或是她奇特?

七拐八彎的巷子,分不清院裏院外,這片住著無數家的坊居卻顯出同一色的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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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片 窮門富戚

夏蘇熟門熟路,走得雖慢,一步不停,來到一座更灰暗更破舊的小院子前。

小院子甚至沒有圍牆,隻有半圈籬笆,地上還坑坑積著水,蓋不得房子的低窪潮地上一間抹泥屋。

她側目往後瞧,見趙青河隻離半步之遙。

他一雙眼冷望著四周,不似被這些彎彎折折的路繞暈,對小院子的破舊亦不在意,神情沉定。

他變了,真得變了,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小看他。

夏蘇心裏念著,正要敲門,卻聽籬笆那邊的黝黑屋裏有人破口大罵。

“你個直不起腰的沒用男人,讓老娘生了個賠錢貨,還讓老娘過這種鬼日子。如今,老娘好不容易給你弄來一份活計,你居然不肯?!”

乒乓乒乓,同樣的砸鍋丟碗,與今早家裏泰嬸和大驢之間的追逐卻截然不同,站在院外的人都能聽出凶惡。

夏蘇臉上毫不動容,還不高不低問聲有人在家嗎。

趙青河在想夏蘇的膽子怎麼突然大了,不由抬高眉梢,撇笑道,“想不到你還挺會罵人,見血不見刀。”

夏蘇覺得莫名其妙,“我哪裏罵人了?”

“明明有人,你還問有人在家嗎,不就罵那人不是人。”高啊。

“……”夏蘇睨他半晌,沒法反駁,改為了拍門。

屋裏那女人沒理會外麵動靜,罵丈夫罵得雄赳赳氣昂昂,極盡粗鄙之詞,最攻擊她丈夫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以及養家的無能,稍正經的女子都會臉紅。

她聲量那麼大,完全不顧忌各家挨得近,引一群孩子跑來。

他們爬上籬笆探頭探腦,繼而又嘻嘻哈哈笑,學那些難聽的罵詞。

趙青河聽得有點煩,將拍門的夏蘇一把拉後,抬腳就把那片薄門板踹開了。

他力大無比,神情不悅時又顯冷酷,嚇得小童們嘩然跑掉,罵聲也止,似乎耳根終能清靜。

屋門一聲跳響,風般卷出一女子,約摸二十*,簪金流玉的牡丹頭,妝容齊整嫵媚,身段兒搖若柳枝,有三分不錯姿色,一說話卻無法恭維,對著倒地的門板豎了畫眉,不抬眼就罵——

“大清早哪兒來的喪門星,老娘教訓自家男人,要你狗拿耗子管屁——”

正眼瞧清麵前體格健壯五官俊冷的男子,婦人舌頭頓時就沒了,雙目放光,輕浮喲了一聲,潑婦的粗鄙收斂幹淨,聲音柔軟,還摻進口齒不清的軟儂腔。

“這位大哥莫非新搬來?”拋個媚眼兒,還沒拋完整,見男子身後慢吞吞步出熟人來。

少婦並不喜歡這個熟人,精妝細麵仍漾開了勢利的笑,“夏姑娘,咱家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盼來了。”

夏蘇看少婦一眼就滑開,對她的媚眼視若無睹,神情不冷不熱,喊聲嬸娘,語氣平鋪,“本來前幾日就該來的,恰巧又接到一單活計,就想著並成一趟,故而遲了。”目光經過趙青河,不禁呆了呆。

自他回家來,他在她麵前,不是各種意味的笑,就是各種精明的狡傲,更不提眼神深不可測,讓她不太在意那臉的棱硬角石頭線,甚至以為智竅開好,他知道怎麼展現他的外表優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