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茂欣,去樓道那頭看燈聽戲。
江玉竹是常州人,茂欣是揚州人,都剛嫁到蘇州不久,而且她們與各自的丈夫都是互相看對了眼才自主擇嫁的,性格各不一般。
江玉竹出身書香門第,家道中落之後擔當大戶人家的女教席,養活一大家子弟弟妹妹,所以說話行事都像大姐一樣。
茂欣娘家富裕,沒吃過苦,但心地善良,性子活潑。
兩人對夏蘇不約而同得照顧周到,讓她頭一回嚐到有姐姐細心的滋味,十分溫暖。
三人說著瑣碎話,磕著瓜子仁,有聽沒聽著戲,又拿混棒圈來笑,說如今隻有董霖能繼續這個市井稱號,另外仨都算有家小的人了,應該“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正笑得好不高興,桌前來了兩人,與夏蘇打招呼。
夏蘇一看,連忙站起身,輕巧福禮,“吳二爺回來了麼。”
興哥兒搶話,“回來了,回來了,剛才二爺才提到夏姑娘,讓小的送帖子請你和青河少爺吃飯呢,這麼巧就碰上了,正好,不用小的多跑一趟。這些日子不見,夏姑娘好像瘦了一圈,西風一吹就飛得起來吧。”
吳其晗冷瞥能幹的手下人一眼,示意他不要那麼囉嗦。
夏蘇笑了笑,依禮數,給吳其晗介紹了江玉竹和茂欣。
能上廣和樓來吃飯的女子,多是開明的人家,男女直直見麵也不拘謹,心中各自遵禮。
江玉竹幫夏蘇解釋,“蘇娘兩個月前遭遇凶險,受了挺重的傷,怎會不瘦。”
吳其晗吃驚,連忙細問。
蘇州城裏近來也無大事,除了馮保盜換古董書畫,還出了命案這一大樁,江玉竹不覺得需要隱瞞,一一如實告知。茂欣拽住夏蘇的袖子,笑盈盈看著吳其晗皺眉擔憂的神色,發現這兩人之間要比戲台上更好看些。
“想不到竟然會出這樣的事,萬幸夏姑娘痊愈了。”吳其晗聽夏蘇說她的傷已好透,臉色稍霽,“我在城裏有家生藥鋪子,明日讓興哥兒給夏姑娘送些補藥,不知你可有忌口的或不能服用的,叫興哥兒記下。”
“吳二爺不用客氣。”夏蘇不是亂拿免費好處的人,慢吞吞推卻。
吳其晗看似不強硬,聽到身後有人喊他,回頭讓那些人稍等,再對夏蘇道,“今日我也是來做客的,不能與夏姑娘多聊,明日再會。”
夏蘇客氣回是。
忽然,上來一人,拍住吳其晗肩膀,從他身後探頭來瞧,年歲不大,麵色酒紅,似已喝得不少,“吳二哥讓哪家姑娘拌住了腳步?莫非是未來的嫂子?小弟特來見個禮。”
吳其晗俊麵生厭,目光十分不悅,“崔岩,你胡說什麼?”他才輕喝完,卻見夏蘇渾身一顫,麵露驚惶,迅速低了頭。
這姑娘行為謹慎到過度的地步,但她的膽子並不真小,應該不是被酒徒的胡言亂語驚嚇到。那麼,如此惶恐不安,卻是為何?
“咦?嫂子這麼害羞,小弟完全看不到模樣呢。”崔岩噴著酒氣,嘻嘻笑道,“吳二哥,讓嫂子去給兄弟們一人敬一杯,如何?”說罷,竟然伸手去拉夏蘇的衣袖。
夏蘇低頭低到脖子都快斷了,死死瞪著那隻伸在眼皮下的手,前有吳其晗,後有江玉竹和茂欣,她不想施展輕功逃開去,但又不想讓崔岩看到臉,刹那驚出一身冷汗,貼衣仿佛凍出一層薄冰,四肢發僵了。
一道影子,遮去了刺眼眩暈的滿堂燈輝,也隔開差點要觸到她衣服的爪子,如一片屬於她的天空,她輕輕捉住影子的衣角,心中瞬間安定。
趙青河的聲音,沉著,好聽,“二爺何時回來的?您這位兄弟好像喝多了,要不要我幫著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