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你家妹子似的,總行了吧。”

他跳下車,又回頭,咧嘴笑得惡質,“蘇娘睡得不踏實啊,天也不熱,額頭怎能冒這麼多汗?你盯也白盯。”

趙青河不甘示弱,“我白盯,你不白盯,趕快去,讓我開開眼。”

董霖食指直直點向趙青河,好像說“你給我等著瞧”,高抬下巴,大搖大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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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醒來,夏蘇睜眼側望。

天青雨後牡丹紋的絲鏤帳,隔不開一室華麗明輝。

香木隔架,沉紅一角桌案,精雕細琢的金器銀器玉器牙器,好似多不值錢,滿眼皆見,隨處都是。

屋裏最貴重的,卻是古畫,牆上掛滿,桌上鋪展,地上滾落,連她的床架兩邊都垂了幾幅。隻有真品,隻有名家,這裏,除了她的仿作,再沒有一卷師出無名。

她看得眼累,想再賴會兒床,卻見架子那頭的丹鶴銜香小鼎,一縷青煙嫋嫋升起。

助眠的半支香,怎麼也燒不過整晚。

慢慢起身,已無處心驚,床下都是畫,找不到鞋,就赤足踩上青磚。

銀粉的羅裙滑落垂地,仿佛瞬間鋪開一層薄薄花雪。

襟邊百花結一粒不鬆,雙袖收窄至腕,也有長帶子打了死扣,她將它們套進手指。從床腳捉來長衫,哪怕全身隻露著手臉,她仍穿得十分仔細,不厭其煩,扣上幾十粒玉珠子,這回連脖子都罩住了。

所有的衣式都是高領密襟,長袖長邊,無腰寬擺,故而不盼望暑天。然而,比起此時的不速之客,盛暑也清涼。

明知那人沒有多大耐心,她還是蹲下,翻過床邊每一片畫,找鞋。

“找鞋的話就不必了,我瞧它們太舊,讓丫頭們絞碎,再給蘇兒製新鞋。”一雙陰鶩的眼,透過堆珍積寶的香木架,冷森森望來。

她重新立直,裙邊曳地,就不拎起,踢一腳走一步,慢吞吞的樣子滑稽之極,能讓尋常人瞧出一身汗。

架子後麵那雙眼,不屬尋常人,幾乎一眼不眨,盯著她每一步。

她隻當不知,坐到桌前,將頭發成一束,開始磨墨。

“父親這幾日讓你畫什麼?”他長相英俊,他自己也清楚,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看著他青色的衣衫滑過桌線,心中驚悸,想嘲他裝模作樣,狠狠咬住牙,開口乖答,“臨摹李思訓之作百遍。”

他嘴角一勾,果然漠不關心,“百遍這麼多,豈非不能跟我們去別莊避暑?真可惜,我本來十分熱切,盼教蘇兒騎馬。”

胸口泛起一股令她作嘔之氣,冷眼將他的惺惺作態瞧明了,“父親說,我畫完之前不能出門。”

“是啊,蘇兒最聽父親的話,其次才是兄長的話。”他在她身旁站定,食指觸她頰麵,指尖往下,輕浮刮過那片細膩肌膚,感覺她的畏顫,心情越好,“不像別的妹妹,懂得父親老了,要找兄長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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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121片 舊景曾諳

外麵傳來劈劈啪啪的板子聲,卻無喚叫呻[yín]。

夏蘇不斷告訴自己,習慣了,習慣了,隻是終究敵不過這人給她的恐懼,磨墨的手一抖,墨汁濺上了袖子,宣紙,還有手背。

他的聲音近至耳畔,他的呼吸那麼野,吹得她一身寒栗,他的臉貼著她的頸,她卻被他大掌按住肩頭,跳不走逃不開。

“你瞧,你不依靠我,連丫頭都敢欺負你。明明是主子,鞋舊成那樣,也沒人想到給你換一雙。蘇兒啊蘇兒,你以為父親還能撐住這個家多久?到時候你再來巴結我,我卻是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