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至唇邊的話語:“慎言!”
成別思低垂了眼眸,“那麼,主上……”
宇文川遠深吸了一口氣,盡管空氣中還是有一股濃重的焦味,但此時聞進鼻中,似乎清爽了許多,“你目前萬不可有所動靜,你須知,他一個臣子,就算是膽氣再大也斷然不敢在皇家內苑殺人放火,此事想必另有玄機,目前最關鍵的是監視蕭瑉的一舉一動,明白嗎?”成別思見宇文川遠雙眸複又神光閃爍,不由精神抖擻,仿佛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般,含笑應了一聲“是!”
宇文川遠見成別思如此模樣,知道這些天成別思日夜在為自己擔憂,心中一暖,伸手在臣屬的肩上一拍,聲音些微暗啞,“辛苦你了,別思!”有臣屬忠誠如此,也是一種一生難修的福分。成別思臉色一紅,“屬下之苦,比起主上來又算得了什麼?主上,屬下別無他願,惟願主上與喬莊主能一生執手,今生再無風雨!”
還有誰的話語比之樸素誠摯?宇文川遠不由心內一酸,別過了臉去,不欲自己微紅了的眼眸顯露在下屬麵前,“別思,經此大劫,我已不敢有此奢望,唯一所盼著,她還活著,這已足夠!足夠了!”是的,隻要她還活著!
回至寢宮,宇文川遠忍不住又取出了軟劍,劍鞘也在那日被侍衛尋了回來。輕輕地拔出劍身,這看似柔光瀲灩的稀世寶刃上似乎還殘留著自己的血液,散發著淡淡的腥味。宇文川遠心內黯然,那一夜,喬是怎樣的竭力苦鬥?是怎樣的傷心失望?在她最艱難的時候,自己竟不在她的身邊,讓她獨自一人承受了死亡的逼近!微微仰起頭,宇文川遠不敢睜開眼睛,怕自己的眼淚濕了寶刃,化作了不詳!曾經不懼生死,今日方知,千古艱難唯一死!不是怕自己丟了性命,而是害怕生無所望,死無所依的孤寂!喬,是他今生之所望所依!淚珠還是禁不住地悄然滾落,一個聲音在呐喊著:今生,我宇文川遠別無他求,隻要你還活著!還活著!
一宵冷雨之春歸何處(29)
二更鼓已過,華堂依然明燭高燒,宇文川遠尚未就寢,雖說深感蕭瑉行至之間讓人生疑,但事關喬津亭生死,在猜想尚未得到完全證實之前,宇文川遠還是忐忑不安,寢難寐,食無味。國不可一日無君,登基大典已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這原本是宇文川遠等待已久的期盼,誰知登基的吉日一天一天地逼近,正角兒卻意興闌珊,全然不見喜氣。太子妃蕭琰雲紗籠身,雲鬢高堆,不著痕跡地染了些胭脂,讓粉嫩的臉頰透出自然明朗的紅暈,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一個年輕女子在花信年華的嫵媚和嬌柔。此刻,她正娉娉嫋嫋,手捧猶自熱氣升騰的燕窩粥,直往宇文川遠的寢居而來。以往,宇文川遠總在國事繁忙的空隙進食一碗清淡可口的燕窩粥,今日,不管心中有多少的怨尤,她還是願意為他捧上,為了思耿、為了後位也為了蕭家的百年昌盛,她必須要這麼做。宇文川遠詫異,與蕭琰雖是夫妻,這些日子以來卻無疑是再熟悉不過的路人,今夜,她緣何到此?
繁燈之下,宇文川遠不動聲色,攤開手中的奏折,靜默無語。一時間,殿中除了明燭燃燒的聲音在耳邊“哧哧”地響之外,也就隻有清淺的呼吸聲了。蕭琰悄然地屏息打量著形容日益清峻的宇文川遠,就短短的這些日子,以往眉峰間蘊積的柔和已然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鋒利的淩峻,在顧盼之間,似乎還在發出冷厲的光芒;嘴角的紋路似乎比之往日清晰了許多,更冷硬了許多;明光之下,昏紅溫熱掩映著滄桑落拓,是讓人驚心的不羈。這等細微的變化讓蕭琰的心更冷了半截!所有來時的期盼隨著燭火化為了灰燼!她真的不該來!她的丈夫為另外一個女人憔悴至此,巨變如斯,她如何可以癡心妄想地在他心中尋回一絲原本就不屬於她的溫柔和憐惜?她的夫君!蕭琰在心底涼涼而笑,十年深宮歲月,不曾獲取了這個男人一分半毫的情意!但是,她必須忍耐,必須忍耐!“殿下,先歇息一會吧!”蕭琰刻意放柔了聲音,不讓心底的怨尤漏了端倪,伸出纖纖紅酥手,親自將燕窩粥捧至宇文川遠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