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淡雲秋色,疏紅稀綠中,兩個華服豔妝的女人兩兩對峙,原本對彼此並無好感,但在相互的凝睇中卻奇異地讓對方的失落所打動,因宇文川遠的拒絕而不絕如縷的失落。“蕭貴妃!”穆爾藍沁的傲慢在蕭琰柔中帶剛的笑容中慢慢瓦解,一絲頹廢迅速纏繞了她的全身,盡管隻是貴妃,至少,她還是宇文川遠身邊名正言順的女人,而自己頂著萬裏風沙,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有何傲慢而言?蕭琰微笑著,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驕橫在一寸寸剝落的穆爾藍沁,“公主真乃國色天香!可惜……”言語之間,深深歎息。
阿諛奉承之詞穆爾藍沁聽得太多,但讚美出自蕭琰之口,不見虛假,讓穆爾藍沁別有一種滿足在心頭,但“可惜”二字過於刺耳,冷笑一聲,“可惜什麼?”蕭琰俯看“泄玉橋”下姍姍流水,上有花瓣覆在水上,隨著流水漂移,又是悠悠的一聲歎息,“可惜我大魏朝無此福分……”
穆爾藍沁雖驕縱,但也是生性聰慧之人,見蕭琰注目流水,知她是在諷刺自己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時羞愧交加,偏偏蕭琰語氣真誠,讓人難以發作。半響,穆爾藍沁才冷冷迸出了一句:“貴妃家世儀範應當是獨絕後宮,可惜……”蕭琰臉色驟變,但石入深潭,很快無了影蹤,笑容依然如霜枝上的秋菊綻放,“與金枝玉葉富有四海的大涼國公主相比,本宮不算得什麼,隻是替我大魏惋惜,替公主不值!”穆爾藍沁黛眉一挑,冷笑一聲,“蕭貴妃是為本公主打抱不平呢?還是準備借本公主之手為你獨絕後宮清除障礙?”
麵不改色,蕭琰依舊言笑溫柔,“公主多心了,隻是本宮深覺公主比之任何人都有資格入主這大魏朝的後宮,但結果竟然輸了一名江湖女子,不免讓人歎息!”話到此處已然足夠,蕭琰不複多語,不再看穆爾藍沁一眼,獨自走了開去,留下穆爾藍沁獨立西風,心火升騰。薄日逼近西山,煙樹間,密靄重重;霜凋了碧草,不見往日離離青翠。喬津亭心頭鬱鬱,放任“雪蛟”信步閑移。
萬裏風沙之驕凰求鳳(47)
白蘋見喬津亭頻頻回首,知道她心中牽念宇文川遠,不便催促,眼見斜陽映山落,不由淒涼在心頭。此番歸去,隻餘紅萼衣冠,不見伊人清影;繡閣中也再不聞含晚笑語,僅剩了香閨空寂。人生至此,生離死別嚐盡,讓人怎不傷心?突然,官道上有馬蹄聲踏破初秋的冷寂,一聲聲入耳,聲聲踏在人心。喬津亭驚喜,驀然回頭,一人正白衣勝雪,飛馳而來,馬蹄揚起的煙塵,幾乎遮蔽了天邊夕陽的昏紅餘輝。喬津亭勒住韁繩,靜靜地呆在原地,眸中柔光如水,瀲灩一片。見“龍旋風”轉瞬到了眼前,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本不堪離別的傷痛,但他還是來了。宇文川遠長身一直,從“龍旋風”背上一躍而起,眨眼落在“雪蛟”之上,緊貼在喬津亭的身後,伸手接過韁繩,催動馬匹,風一樣地卷進官道旁的小樹林。無邊落葉盡瀟瀟!黃葉微染了輕紅,留戀不住枝頭的風光,在風前舞動黃昏的淒美,葉葉聲聲皆是別離。
宇文川遠躍下馬,默默無語地將喬津亭抱下,擁入懷中。
任憑敗葉蕭瑟,天際暝鴉零亂。
許久,宇文川遠薄唇貼在喬津亭的耳際,軟語溫存,“怎不和我說一聲?嗯?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
喬津亭伸手撫了撫宇文川遠的鬢角,低低歎息,“離別已然太多,不忍出口!”
宇文川遠鐵臂緊箍在喬津亭的腰際,下巴抵在喬津亭光潔的額頭上,“你啊!”仰望長空,有雁一行,是南去的飛雁!一縷微笑在宇文川遠的眼眸深處微漾,雖是雁去千裏,但明春終須歸來。“你生氣了麼?”喬津亭仰頭,纖手撫上宇文川遠的麵頰,“你不要生氣,我隻是想回家了!離家,已然太久,久得……讓歲月變換了滄桑!”是的,此番歸去,已是物是人非,悲情搖落。宇文川遠抓住喬津亭的手放在唇邊,低眸凝視著喬津亭頰堆香雪,唇蘊梅紅,附在她耳邊低語,“我不生氣,但是我要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