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矮了不少,終於讓他找回了些許自信。
他站在鄭錚麵前,看人瑟瑟發抖的樣子,與周圍那些趾高氣昂囂張跋扈的世家子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生不忍。遂放低了聲音,生怕嚇到了他一樣,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關切聲音問道:“你很怕我嗎?”
鄭錚低低垂著頭,絞著手指,聲如蚊訥:“小的,小的……”說了兩個字,已是嚇得帶了哭腔。
祁璟無奈,眼前的鄭錚不知怎的,讓他莫名想起了以前自己養的那隻小狗,可憐又無助模樣勾起了他心底的憐愛。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頭頂,手腕懸在他的頭上了才忽覺不太妥當,於是改為輕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不用怕,你不是很是仰慕晏公子嗎?方才我看你想要敬酒,是嗎?來——”
在眾人詫異不解的目光下,祁璟帶著之前被擠到人群邊緣的鄭錚走到晏止瀾桌前,晏止瀾早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長身玉立眉目如畫,靜靜的看著二人,麵露不悅,似乎猜到了祁璟想要做什麼。
鄭錚跟著祁璟走到晏止瀾麵前,祁璟令人重新呈上茶水,親自動手斟了大半杯茶,放到他的手中,鼓勵道:“繁之不喜飲酒,你便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聊表心意即可。”
鄭錚似乎是呆了,怔怔的看看他,又看看晏止瀾,許久,眼裏重新煥發出光彩,恭敬的躬身,將茶盞高高舉過頭頂,對著晏止瀾聲如蚊訥道:“晏公子,方才是我唐突,我不知道你不飲酒,對不住……”
祁璟對著晏止瀾擠了擠眼,示意他快點接住:此事因你而起,你還不快點擺平?
晏止瀾看了他一眼,卻沒接過鄭錚手裏的茶盞,隻站在那裏,目光落在鄭錚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鄭錚舉著茶盞的手微微顫唞,引得裏麵盛著的水微微漾起波紋,他才開口道:“我也並非滴酒不沾。”
在眾人的快要驚掉下巴的震驚中,他淡淡道:“既是敬酒,理當用酒水,用茶水算不得什麼。”
祁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在心裏狠狠誇了晏止瀾一把。別看晏止瀾表麵冷淡,沒想到內心細致的很,想必是醒悟過來方才一不小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鄭錚在眾人麵前難堪,受到了屈辱,此刻便用眾人口中“從不飲酒”的話,用來狠狠打了那些人一耳光,也無形中給鄭錚賺足了麵子。
祁璟最先反應過來,環顧四周,見眾人皆是一副呆滯的表情,內心暗自發笑,自己莫名有種跟著爽了一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鄭錚起先不解,很快也反應過來,猛地抬頭看向晏止瀾:“晏、晏公子……”
祁璟令人接過他手裏的茶盞,重新斟了杯酒給他,衝他一頷首:“喏。”
鄭錚的眼眶迅速溼潤了,他對著祁璟匆匆道了聲謝,轉身對著晏止瀾時,卻又猶豫不決起來。
晏止瀾卻不像他那麼優柔寡斷,劈手從他手裏接過小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倒放,給眾人示意一滴酒水也沒留下,然後對祁璟略一點頭,衣袖一展,施施然離席先走了。
在場的眾人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聽錯了話,等他們反應過來,晏止瀾早已走到大殿門口,僅餘一抹衣擺在大殿門口一閃而過,隨即隱沒在黑夜中,再也看不到了。
祁璟本想做個好人,沒想到晏止瀾比他更絕,做的更徹底,這下子真的心服口服,對晏止瀾由衷欽佩起來。
等宴會散場,他回到寢殿,晏止瀾早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
祁璟也沒想太多,他今日喝的也不少,全身懶洋洋的,拚著最後一點意識洗漱完,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來。
如今回憶起來,晏止瀾在隔日一大早確實說了什麼,隻是他急著上朝,沒聽太清楚便匆匆離去。等他下朝回來,早把這事忘了個一幹二淨,晏止瀾也從未再提起,他哪裏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