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光從衣櫃縫裏透進來,櫃子裏一股樟腦丸的味道,讓人想大口喘氣。他輕手輕腳地往身上套外套,剛穿好,突然打了個嗝。
鬱母走了幾步,掉過頭來,嘟嚷了句:「我是聽見有聲音。」
鬱林拉住她,低聲道:「我有事跟你說。」
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到底把人拽走了。
過了半小時,鬱林把衣櫃門半拉開,嚴維捂著嘴,還在不停的打嗝。他斷斷續續地說:「這下怎麽出去啊?」
他們無聲的抱在一起。
嚴維笑著說:「木頭我沒事。你抱這麽緊,我喘不過氣來。」
嚴惜病來如山倒,半個月的時間,整個人都瘦的變了形。突如其來的高頻聽力下降,讓他不得不戴上助聽器生活。換了家大醫院,病房卻沒原來的乾淨,兩個人於是就近租了間房。
鬱林的話說的越來越少了,更多時候,隻是坐在嚴惜旁邊的椅子上。
嚴惜每日的例行檢查後,喜歡坐在簡易鋼琴前,就那麽坐著,不碰琴鍵。他是不敢碰。
他必須側著耳朵,用他聽得清的那一邊聽人說話。嚴惜離不開鬱林,現在更是離不開。他們不牽手,一前一後走著的時候,嚴惜仰看著鬱林,小孩學步似的跌跌撞撞地跟著,直到鬱林停下來等他。
鬱林在,他的眼睛才有焦距。
崔東如願跟著調到了這家醫院。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鬱林會做些吃的。
鬱林煲湯,醫生說哪些吃了好,就熬哪些。他拿著裝滿湯的保溫瓶,一勺一勺喂,崔東在旁邊看著,「他也沒病到要人喂的地步。」
鬱林頓了頓,勺子放下來。
崔東手插在醫師袍口袋裏,語氣淡淡的說:「你太照顧了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鬱林靜靜地看著他,「你什麽意思。」
鬱林說話聲音不大,嚴惜卻聽見了,伸出右手,蓋在他手上,「別生氣。」
鬱林這才把視線移開,又舀了一勺,送到嚴惜嘴邊。
崔東「嗬」了一聲,過了會又冷哼下:「嗬,好啊。」
他把眼鏡摘下放口袋裏,幾步走出了診室。鬱林視若無睹,繼續喂著濃湯。
嚴惜目不轉睛地看著鬱林,自從他身體壞起來,鬱林越發成了他全部的寄托。
「鬱林,我不能沒了你。」嚴惜聽力一差,總聽不清自己用了多大的嗓門。
「我知道。」
「晚上,爸爸叫我們去吃個飯。」
「我去方便嗎?」
「你就當陪我。」他知道鬱林的意思,可老頭子再不順眼,到了今天,還能怎麽樣。
晚上有些冷,鬱林多帶了幾件禦寒的衣服,都堆在車裏。嚴惜換了個耳背式的助聽器,肉色的,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鬱林知道嚴惜其實在乎這頓飯。
他們把車開進鐵門,停好車,鬱林先下去,替嚴惜拉開車門。
月季花在歐式複古壁燈照射下,泛著昏黃。嚴惜走在前麵,用力的按了幾次門鈴,進了屋,把自己脫下的鞋踢到一旁。
鬱林穿著Versace灰黑色的立領外套,外套下豎條細紋的襯衫,最上麵的兩顆鈕扣鬆開了,露出一截裏麵的黑色高領。再休閒的品牌,他穿著隻顯陰沈。
下人在門口招呼著:「老爺在三樓陽台。」
嚴惜沒聽清,鬱林又重複了一次:「三樓陽台。」
嚴惜這才點點頭。
嚴惜體力差了許多,又衝得快,上了三樓,有些氣喘。三樓鋪著光可鑒人的米黃色的大理石,通向陽台的四扇門合得緊緊的,白框,約有三米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