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兩個裝成自己一點也不生氣的模樣,使勁冷嘲熱諷。
一個說:「鬱林,你可真有意思。」
另一個就說:「我沒你有意思。」
「不,你比我有意思。」
「你真有意思。」
「你可太有意思。」
鬱林一直沒學會吵架那套,偶爾說說狠話,總要憋半天,憋得越久,越是一針見血。
吵得最厲害的一次,兩人把並起來的桌子分開一條縫。鬱林忍了三節課,然後十分惡毒的把《小叮當》的結局告訴了嚴維:大雄是個自閉症兒童,所有的小叮當的故事其實都是大雄的想像。
嚴維呆了幾秒,然後說:「媽的,你把我的眼淚逼出來了。」
這就算吵架了。再狠的,鬱林舍不得。
嚴維擦乾淨臉後,一直靜靜地坐著。
Allan悶不作聲地把車開出窄巷,偶然一瞥,意外地發現嚴維在看他,勉強擠出個笑,把煙拿出來,給自己點著了一根,又遞給嚴維一根。「來一根吧。」
看嚴維沒有伸手接,Allan拇指和食指拿著煙,重複了一次遞煙的動作。「怎麽了?」
嚴維低聲說:「他不讓我抽這個。」
Allan碰了個釘子,更覺沒趣,把煙重新塞回盒裏。
嚴維有些恍惚,也沒心思搭理他。
飆完車,再這樣慢慢的開,能讓人累得筋疲力盡。人總是這樣,有時恨不得走快一些,有時又恨不得走慢一些,被別人的手推著,拉扯著,一路過來,想伸懶腰的時候被迫蜷起手腳,熱的時候流不出汗,種種不如意,還沒抱怨夠,突然白了頭。
Allan百無聊賴地打著方向盤,問他:「要我送你嗎?」
嚴維說:「找個車站就行。」
Allan聳了聳肩,開始慢慢加速。
路過車站,道路有些擁堵,沒法停車,嚴維拉開門就跳了下去。Allan嚇了一跳,看見副駕駛座的車門在空中搖擺,一邊急著關門,一邊喊著嚴維的名字。
嚴維走到對麵的車牌下麵,隻是揮了揮手。Allan朝他喊著:「嚴維,要不我把名片給你吧!」
嚴維像沒聽見。
Allan的車速放的過慢,後麵抗議的喇叭聲響個不停,不得已加快了車速,被後麵的車輛趕著向前開去。人總是這樣,會牢記缺陷的分離,而忘了主賓盡歡的餞別。
Allan看著嚴維的身影越來越小,不死心的又叫了一聲:「嚴維!」
嚴維已經上了公共汽車,他問司機:「到soie嗎?」聽見司機應了一聲,就找了個座位。
兩輛車背道而馳,終究是漸漸開遠了。
鬱林把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這樣無星無月的晚上,花卉樹木全部隱沒在樓房的陰影裏。他的呼吸聲急促沉重,衣服汗濕,足足找了大半個晚上,才麻木地調轉車頭。
soie停車場裏空無一人,鬱林關了車燈,從口袋裏掏出藥瓶,倒了兩片,塞進口裏。等到胸口的悶痛緩下來,才下了車,回到辦公室。
他趴在桌上睡了沒多久,就聽見開門的聲音,一下子驚醒過來。嚴維拔下門上的鑰匙,靜靜地看著他,鬱林愣了下,伸手打開台燈的開關,等燈亮了,嚴維還站在那裏。
「你去哪了?」鬱林一下子站了起來。
「去玩。」嚴維用腳輕輕地把擋門的椅子踢到一邊。
鬱林的手正微顫著,直到握成拳頭,才不那麽抖了。
台燈照不亮的地方,傳來嚴維細細的呼吸聲:「我在停車場看見你的車在,就上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