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段(1 / 3)

他想了想,推了推鬱林,「幹嘛給我打電話,認識的人都死光了?」

他見鬱林沒說話,把他拉起來,「說話!」

鬱林被他一拉,跟著站起來,毫不避諱地看著嚴維笑:「我隻記得你。」

嚴維看著鬱林發愣,鬱林看著他笑。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嚴維跟著坐了上去。警車在前,拖車在後,一路鳴笛。

嚴維眼睛看著車外蔥蘢的行道樹,低聲問:「木頭,你知道今年是幾幾年嗎?」

鬱林說:「九九年。」

嚴維噗嗤笑了出來:「逗我?有意思嗎?」

鬱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嚴維。

護士替鬱林包了一下額頭的傷口。嚴維失魂落魄地問:「那我考考你,那年有什麽好玩的事?」

鬱林果真掰著指頭數起來。「多著呢。操場多修了兩個籃球架。」

「那裏是水泥地,摔一跤能磨破一層皮。」嚴維跟著他一起想。回了教室,風扇一攪,汗味和紅藥水的味道嗖地往每個人的鼻孔裏鑽。

「還有,學校旁邊有個工廠停產了,機器就拋在路邊。」

「對,工廠!忘了哪個兔崽子跟我說發動機值錢。我還去草叢裏找來著,一不留神踩到根鋼釘子,把右腳刺穿了……」嚴維想起往事,臉上紅撲撲泛著光。

鬱林接著他的話頭:「你說最疼的還是那次,你把你家的電熱爐當成是椅子。」

嚴維眉頭擰成一團,「你說那次!我坐下才知道不對,皮都黏在爐子上,站不起來。過了一晚上,屁股上全起了血泡!」

他右手激動地搭在鬱林胳膊上,「木頭,你還記不記得,學校隔壁新開了家麵館,麵寬量足。」

鬱林朝他笑:「我都幫你買過那麽多次麵條了。」

他們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坐在一起,像兩個演獨角戲的人,突然找到人對台詞了。司機不時回過頭古怪地看看他們,可這兩個人都沉浸在一九九九年裏。

那年的聖誕樹上掛滿紅色信封,每一封裏塞著一些硬幣。店老板在門口擺上兩、三個長方形的紅塑膠筐,裏麵裝滿賀卡,最貴的那種一打開就能播放音樂,小紅燈泡一閃一閃。他們蹲在那邊挑賀卡,沾了一手金粉。

鬱林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我給你買好聖誕禮物了。」

隨著救護車的顛簸,他們的肩膀時不時輕輕撞在一起。嚴維握著他的手,低聲問:「你買了什麽?」他想跟著鬱林一起笑,可眼眶突然紅了,悲傷在最開始的時候,隻是一滴冰涼的水。

嚴維用手肘用力撞了一下鬱林,「喂,說啊,你明知道我車禍了我沒收到。」

鬱林被他撞得生疼,還是滿臉笑意。

嚴維惡狠狠地說:「你再裝失憶,小心我揍死你。」

鬱林側過臉,看著他笑:「我今年送,還來得及嗎?」

嚴維把頭埋在膝蓋裏,一直悶笑。

鬱林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去醫院,你給我塗點紅藥水就行。」

他的聲音突然啞了:「維維,我心裏難受。」

嚴維看了看車裏唯恐避之不及的醫護人員,模糊地應了一聲。

他們繳清了費用,半路就下了車。

嚴維不明白鬱林為什麽突然提起九九年,隻是模模糊糊地看出點苗頭。

他把人領回了自己的公寓,午覺睡醒來,發現鬱林洗了碗,還掃了地,鍋裏煲著粥。

他瞪著眼睛,看著雪白氤氳的熱氣,突然覺得又像一場夢。

「你是病人。」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休息。」

鬱林朝他笑:「沒事,我可以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