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二字刺得萍嫂心口一痛,跟了老爺子這麼多年,從黃花大閨女熬成半老徐娘都沒能扶正。她狠狠瞪薄晏之一眼,反唇相譏:“不過是個野種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薄晏之眼尾諷意更甚:“老爺子讓一個野種當繼承人,卻舍不得賞你半點名分,嗬!”
他話沒說盡,卻更讓人覺得羞辱難耐。
萍嫂氣急,恨恨盯著他,卻偏不能拿他怎樣。在豪門大宅摸爬滾打那麼多年,她心知肚明,如今站在她麵前的,再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小男孩了。即便隻有一半的血脈,可終究是薄家僅存的繼承人。
更加不妙的是,老爺子現在身體每況愈下,還能執掌多久,誰也說不清。
想到薄晏之上位後很可能拿她開刀,萍嫂的臉頓時白了幾分,她不再和他爭個口舌,而是依老爺子的吩咐傳話道:“薄爺讓你回房好好反省。”
薄晏之不再搭理她,站離書桌,徑直朝門外走。等踏出書房,他才稍稍垮下緊繃的肩膀,微微靠牆作倚,順著走廊一步步艱難地往回走。
後背仿佛鑲嵌了無數玻璃碎渣,每走一步都牽動出尖銳的痛。書房到臥房的距離並不算遠,可一路走回去,他早已麵無人色。
說來還是他太天真,當初說服老爺子同意他去南府念高中拿出了手裏全部的籌碼,沒有給自己留後手,現在才會這樣被動。
不過,老爺子急著召他回京,恐怕不僅僅是看不上南府、看不慣他在那邊蹉跎時間那麼簡單。
可惜疼痛折磨著他的神經,使他無法繼續思考下去。薄晏之深吸一口氣,拖著越發虛浮的腳步進了浴室。
半晌後,緊閉的玻璃門後傳來壓抑的悶哼。
密密麻麻的血珠飛濺在水霧暈染的玻璃上,很快被衝散……
……
送小黑回到家人身邊,虞舒這一覺睡得很安心。她原打算明早睡個懶覺,卻在半夜,被手機震動吵醒。
迷迷糊糊撐開眼皮,看到屏幕上顯示薄晏之發起的語音通話。
她瞄了眼右上角的時間。
淩晨3點28分。
都這麼晚了……
薄晏之找她什麼事?
她按下接聽,手機貼在耳邊,眼皮又沉沉地耷了下去,困倦地嘟囔:“薄晏之?”
那頭沒有說話,隻是明顯斂了呼吸。
虞舒困得不行,半晌沒得到回應,翻了個身,又喚了一遍他的名字:“薄晏之?”
這次有了回應,很低很輕的一聲“嗯”,也許是電子設備導致聲音失真的緣故,聽上去竟帶了絲隱隱鼻音。
她眯著眼,努力跟睡神作鬥爭:“這麼晚不睡,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
那頭的回答讓虞舒想打人,大半夜不睡覺打來語音,結果告訴她沒事?
“薄晏之你故意擾民哦!”帶了倦意的聲音,軟得像在撒嬌。
那頭低低笑了兩聲,而後是壓抑的輕咳。
這讓虞舒稍稍清醒,她撐開眼皮,有些擔心地問:“感冒了?最近天冷,你一定記得多穿衣服!”
“我沒事。”話雖這麼說,嗓音的沙啞卻將一切暴露無疑。
虞舒篤定:“鼻音那麼重,又咳嗽,肯定是感冒了!別想瞞我。”見那頭因反駁不了而沉默,她歎口氣,問,“吃藥了嗎?”
“不用。”
“什麼不用?生病了就要吃藥,不然拖久了會變得更嚴重,不要仗著自己長得高就不當回事……”她絮絮叨叨,比他本人還急。
薄晏之安安靜靜地聽著,黑暗中,眼底閃爍著瀲灩笑意。
虞舒說了會兒,沒見他回應,便停下來:“薄晏之,你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