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於輩分不免失了親近。”侯青倬咳嗽幾聲道:“司徒你還是直呼我名字的好。”
司徒崇明就是怕太過親近,自己再跟上次那樣胡思亂想叫侯青倬為難,因此嚴肅認真地拒絕了他:“長幼有序,禮不可廢。”
侯青倬:…………
他一定要弄死墨淵,把這筆賬給討回來。
而被他念叨的墨淵,這時正倚在貴妃榻上,似笑非笑地望著棋盤,手裏心不在焉地把玩著一顆黑子。
秦若勳站在一旁,將微涼的茶水倒掉重新泡了一壺。
墨淵抬起眼睫,歪著頭像是個好奇的孩子一般打量他,笑道:“你不高興。”
這並非一句疑問句,秦若勳心中顫了一下:“屬下不敢。”
“隻是不敢罷了,若不是你爹在我手裏,恐怕你已經殺了我千遍萬遍。”
見秦若勳愈發惶恐,墨淵溫聲說道:“你不必害怕,我隻不過同你閑話家常。你當日求我饒溫寧一命,我其實頗意外。這麼多年,我竟一點也沒看出你是喜歡那個丫頭的。”
秦若勳低著頭,沒有回答。
四下安靜極了。
墨淵笑起來:“人就像是一桶水,每次動情便是往外舀水,若是喜歡得狠了,還要不計後果地往外傾倒,可這水卻是有限的,若是倒光了,那就再也沒有了。年年這個時候,我心裏便空落落的,見著你這樣的癡情人,便也格外心軟。”
他似乎真的隻是在閑話家常,秦若勳卻不可抑製地顫唞起來。他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朝墨淵重重地磕了個頭,整個人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顫聲哀求道:“您說的屬下都已經照做了,溫寧現在已經往青城派去了。您若是想要屬下的命,隨時可以拿去,隻求您不要動溫寧。”
墨淵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見秦若勳臉上青白一片,忽然就意興闌珊起來,揮揮手讓他下去。
鎏金寶鴨爐裏點了香餅,冷香絲絲縷縷地縈繞在鼻尖。冰紋格的窗子開了半扇,月光寒涔涔鋪了一地,在這個屋子裏沒有一絲人氣,寂寞仿佛有了形體,觸手可及。
“今天是你的忌日。我當真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惜他們將我當做喜怒無常的瘋子看,一見我就嚇得隻會打哆嗦…………其實你也是一樣的,你恨不得我去死。”
墨淵隨手將棋子丟回棋簍,唇角如往昔般勾起了三分弧度。月輝滲進了他的雙眸之中,房中分明隻有他一人,他卻直直望著前麵的虛空,自顧自地輕聲道:“思無涯,可我還是很想你。”
☆、第22章
討伐紫月盟前,還要做些準備。各門派掌門就索性在水樓呆了下來。
而侯青倬猜得不錯,田玲瓏一死,鐵骨舫果然亂象叢生。
田玲瓏下葬的那天,黑壓壓一大片人來送行,棺材後嗩呐聲聲淒涼,細雨被風吹得飄搖,浸濕了漫天飛舞的大把雪白冥紙。
田氏族人一個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當時全都哭得肝腸寸斷、聞者同悲,然而尚來不及脫下`身上粗布喪服,就開始像跳梁小醜一般四處蹦躂。鐵骨舫一下便在平靜的表象下,暗潮洶湧起來。
淚酸血鹹,悔不該手辣口甜,隻道世間無苦海;金黃銀白,但見了眼紅心黑,哪知頭上有青天。何等可笑,又何等可歎。
墨淵和宋離借討伐紫月盟的大義插手鐵骨舫幫內事物,方才叫這昔日的天下第一大幫不至於在這關鍵的時候分崩離析。
又處理完一個企圖吞沒大筆欠款的田家人,宋離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精力不濟。他身體不好,若不是青城派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根本坐不上掌門這個位置。為了不落人口舌,他從不敢有絲毫鬆懈,時日一久,身子便越來越虛。如今當了這個盟主,他更是拚命了不少,即便近些天咳嗽得更厲害了,也是強撐著不肯在旁人麵前示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