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你的兒子去找崇明了。”
墨淵披著一件外袍,整個人斜在椅子高背裏,滿頭長發披散在肩上,意態優雅,神情悠閑,襯得對麵那人格外的狼狽。
他的聲音溫潤平和,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福泉聽在耳朵裏,全身卻跟著猛然一抖。
“你不必擔心,我不會殺了秦若勳,因為他實在成不了什麼氣候。”
見他這樣,墨淵揚起唇角,繼續說道:“為了小寧,他像是能豁出一切似的,可偏偏心裏又有顧忌,不肯對崇明說出所有真相。既然如此,旁人又怎麼會信他?我培養了他那麼多年,他這樣,真是讓我覺得無比失望。”
床上那人忽然猛地仰起上身來,額頭青筋暴起,嘶聲吼道:“墨淵,你這個畜生!”
“我是個畜生。”墨淵不怎麼在意地笑起來:“十年前你就已經知道了嗎?”
福泉嘶聲道:“為了一個死人,你就當真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嗎?思無涯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但我還活著。”墨淵垂下眼睫,麵上帶著一點繾綣的笑意,柔聲道:“我既然活著,那他也該活著。”
福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半晌,他才啞聲說道:“小畜生,你難道忘了嗎,當年逼死思家那小子的,分明就是你自己啊。”
墨淵卻不理他,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側頭看向窗外若隱若現的朦朧月色,笑了笑:“崇明差不多也該來找我了,他長的同思無涯很像,性子卻像他母親……”
他停駐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麼,彎起嘴角,輕聲說道:“我很不喜歡。”
☆、第27章
司徒崇明去找墨淵,侯青倬卻沒跟著去。
他此時踩在猩紅色氈毛軟毯上,抱胸似笑非笑地打量半躺在羅漢床上的宋離,開口諷刺道:“怎麼墨淵還沒動手,宋掌門就要被自己給嚇死了?”
宋離事先將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屋裏隻有他們二人。這些天心力交瘁,宋離一直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病來如山倒,他看著氣息奄奄,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如今跟紙糊的一樣,聽到這話也沒什麼力氣發火,隻是無奈地笑了笑,開口道:“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特意跟我說這樣一句話?”
侯青倬一點不客氣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將桌上的油燈撥的亮了一些,淡淡地說道:“墨淵開始動手了,他弄出這些流言來,就是為了逼你自亂陣腳。”
宋離瞟了他一眼:“你放心,天光劍法我已經藏好了,它的下落除了我,就是劉執玉也不知道。你不必擔心劍法落入墨淵手中,特意來跑這麼一趟。”
“我倒不是為了這個。”侯青倬無聲地笑起來:“如今劍法在哪裏,就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宋離眉心微皺回答道:“不錯。”
侯青倬便歎了口氣,正色開口道:“有野心是好事,我倒談不上討厭你。”
“你什麼意思?”宋離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然而下一刻,他所有的話便被一道白光截斷。
侯青倬用手指抹去匕首上的血珠,麵無表情地等著宋離咽氣。
宋離半張著嘴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腮部的肌肉緊繃著,瞪得老大的眼中帶著來不及褪去的驚訝。鮮血順著他的脖子淌下來,在床單上緩緩洇開,變作一團刺眼的紅痕。他就這麼沒了氣息。
墨淵布局確實絲絲入扣,可他所有的計謀都是建立在宋離活著的基礎上。然而對侯青倬來說,劍譜在什麼地方,宋離是死是活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他要掌握先機其實很容易——宋離一死,天光劍譜下落就此成謎,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