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明帝臨幸三輔迎取飛廉、銅馬之後的整整三年,班超並未等到他渴望的馬上戰匈奴、萬裏建功業的那個偉大時代。相反,永平五年,對他一生影響深遠兩個大人物,卻相繼離他而去,走進曆史。
這一年元日(注:漢時正月初一為元日,又叫元旦)剛過,正月十五燈節(注:漢時元宵節稱為燈節)又將至,安陵邑小城內各裏弄都在轟轟烈烈地鬧花燈、耍龍船、舞青龍,各家各戶仍在忙著走親戚串門子,兩匹快馬突然風塵仆仆的同時馳至班府報喪。
原來這是雒陽官軍北大營兵曹營和竇府竇夫人分別派出的信使,他們都送來了同一個不幸的消息,即“左車染病,於正月十日突然在營內不治離世!”
驟然而至的噩耗,一下子將正沉浸在節日歡樂中的班府全家都擊蒙了。
正是大新年的時候,正是歡度節日的喜慶時刻,班府卻突然舉家大慟,兒女帶孝,魂幡高揚,這不同尋常的一幕,迅速震驚了仍在歡度節日的安陵邑。
接到喪訊的當日,樊儇一邊命人在班府紮靈堂治喪,一邊命班固、班超趕至京師雒陽,將左車靈柩運回五陵原安葬。
班固、班超趕至北大營兵曹營時,前天夜裏雒陽大雪,北大營積雪過膝,大營內門令卒、兵曹卒們俱已戴孝。兩人自進入兵械庫營門始,便撲嗵跪地,手捧哀杖(注:即哭喪棒),膝行至靈棚,班超長哭失聲、悲憫高唱,其哀慟天。
靈棚內寒風陣陣,僅有一口冰冷冷的黑色棺木,曾經的河西戰神、恩師、保護神,此時已經陰陽兩隔。兩人灑淚撲向靈柩,扶柩大慟。情真意切,其哀慟天。
原以為左車孤身一人,無兒無女,眼前這一幕深深地感動了北大營將校、士卒們。自北軍軍候黃坫以下,五營將校士卒盡主動帶孝,為左車送靈。
天忽降春雪,平地二尺深。靈柩起日,邙山上下、帝都內外,皚皚一片。
北軍軍候(注:東漢初僅設北軍,由秩六百石的北軍軍候領五營校尉)黃坫和五營校尉帶領北營千餘官兵,列隊相送雒水岸邊長亭,繞紙、焚香送靈。黃坫大人則親自扶柩恭送至五陵原,隻到安葬了左車後方歸。
左車是匈奴人,身世飄零,然其死後可謂極盡哀榮。
竇融雖然已經病重臥榻,但還是和原河西諸將領一樣,俱派族人陪伴班固、班超,扶靈柩親至安陵邑,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北大營兵曹營,則責無旁貸地承擔了全部喪葬費用。
左車突然逝世,最可憐的是班固妻雁旋。
同樣身世飄零的雁旋實在難以接受這一現實,整個喪事期間,她頻繁哭唱,一遍遍地數落著對阿翁阿母、左車義父的功德和思念,數度唱暈過去。誰也勸不住,人哭啞了,整天渾渾噩噩,象活在夢中一般,人見人憐。
夜玉隻好命芙蓉陪伴她,一刻也不敢怠慢,防止她出事。等喪事辦完,雁旋大病了一場,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個月,人則瘦了整整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