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呼衍曆可不是怕死。自接受單於密令潛入中原起,他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真正怕的是,即便劫持了寒菸,由於老疏勒王的魔咒,寒菸脖子上的玉石便是一塊石頭,他依然找不回柱璽。而找不回柱璽,未完成單於交給他的使命,他的全家依然要成為血祭的犧牲品!
因此,他選擇等。漫長的十年他都等了,當年的總角小丫已經長大成人,總是要嫁人的。他要等這個胡女找到那個能幫她複國的心上人,等疏勒王的這個魔咒一旦失靈,那才是他奪回信物之時!
漢軍在練兵,張掖的幾家大馬場已經精選出數萬匹優良戰馬送進各處軍營,漢軍北征應該不遠了。權魚和寒菸誌在複國,一定會借機奪回疏勒國。而那個能幫助寒菸複國的漢人,則一定在漢軍之中。他堅信,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一直盯著的班超,他呼衍曆離大功告成之日已經不遠了。
但眼前,春祭將至,愛妻烏日塔生死不明。他真想返回漠北聖山一趟,救出心愛的烏日塔。可他知道,單於如果得知他兩手空空擅自返回聖山,豈能不會讓他再活著。返回漠北龍庭肯定凶多吉少,非但救不出烏日塔,連自己的兩個愛女、族人定然也要為他陪葬。
對一個勇士來說,沒有什麼能比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虐殺,而自己卻無所作為更痛苦的了。此時的呼衍曆瞪著血紅而仇恨的雙目,他將所有所有的仇恨,都記在漢人頭上,都記在他的老對手班超和楊仁的頭上……
永平十三年(公元70年)陰曆四月初,初夏時節的太華山軍營,被綠蔭和鮮花簇擁著。班超進駐太華山練兵已經半年多,突然他的老家安陵來人了,敷水畔的軍營那少有的寧靜,瞬間便被打破。
這天,兩匹快馬由遠而近,馳過聖水河橋,穿過別部的訓練場便衝下官道,帶著一團塵煙奔到營區門前。馬上兩人均著便裝長袍,但一看便是一主一仆。主人蓄著長須,氣度不凡,用手中鞭子指著當值的王艾和唐芷喝道,“速速通報汝家主公,右扶風雍營司馬、故人曹世書來訪!”
“將軍請稍待!”
轅門下兩名衛卒一看便知來者是漢軍將佐,又聞是雍營司馬,且是班超故人,王艾便趕緊躬身道。而唐芷則一溜一跑著,衝進班超的大帳通報。
班超正和三位軍侯在帳下議事,聞曹世書來訪,便命打開轅門,並親自帶著三位軍侯站立在帳門前相迎。曹世書緩步進入中軍大帳前,翻身下馬,兩人抱拳致禮。
“世書兄別來無恙乎?超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聞司馬在太華山練兵,書便唐突來訪,還請見諒。當年司馬年少英雄,曆曆在目,今已成北營司馬,可喜可賀!”
“謝兄台抬舉,汝才是貨真價實之一千石司馬,吾這個司馬前別忘了還有一個‘假’字!”班超戲道。
兩人執手進入營內,相談甚歡。曹世書比班超大八歲,性格爽朗,可他此次來,兩人免不得談起曹世叔事,大帳內不免戚然。原來,曹世叔於數年前突然生怪病身亡,當時班超和班固俱至曹家為世叔送行,小妹班昭盛年失偶卻立誌不再嫁,此事一直成為班超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