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曾為茂陵大戶,吾嫁入宋家時有膏田千餘頃。太公年邁,宋洪是獨子,且身體病弱,後宋家被以各種官司奪去田地數百頃。宋洪亡後,那年又因引水溉田兩家打官司,吾在庭上放言,司馬家如逼人過甚,吾將至雒陽鳴冤。當時右扶風畏懼,此事才不了了之。自古春大人離開隗裏,司馬南行右扶風事,司馬瑞表麵信佛向善,然……”
“然又如何?”
馮菟歎息一聲,似有難言之隱一般,半晌才說道,“算了,宋家尚能過,吾好賴還能撐著……汝幫幫吾大兄罷,這場官司再敗,彼必過不去今年……”
馮菟還說了很多很多,班超受到的震動難以形容。當初兄長班固因私修之罪被關入京兆獄時,自己一家陷入絕望之中的情景,讓他終生難忘。自己可是拚得一死,不顧羌人阻截,不顧山高地遠,到雒陽找皇帝討一個公道。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刻,也隻有他班超能做到。
想到這裏,他思忖著道,“汝勿著急,此事吾來辦!班馮兩家親如一家,馮家對班家有大恩。當初吾家遭大難,安陵邑也隻有馮家敢於雪中送炭,讓我終生難忘。給我點時間,吾一定幫汝和馮兄討回公道。汝盡快歸去,告訴馮兄不要急,此事很大,非扳倒一個木容轂那麼簡單,容吾從長計議……”
“啪!”
班超沒想到,他很認真的一句話,卻惹惱了馮菟。他震驚地看著對麵案後的馮菟,這個小寡婦就象秋天的天氣,說變就變。一言不合,一下子就發毛了。
“從長計議?吾家火燒眉毛,有今日無明日,汝要從長計議?官官相護,不想幫汝就明言!”馮菟又拍了下案子,接著叱道,“班老二,汝休想推托,休想趕吾走!”
“不不不……嗨,吾何曾欲趕汝走?”
這動靜讓已經過慣了雒陽文明生活後的班超嚇了一跳,旋即又開心地大笑起來。他心裏一頓欣喜,他分明看到,馮菟還是他的那個馮菟。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歲月讓她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無敵風韻,但做少女時的秉性,卻一點沒變。
“吾家已到絕境,汝竟然還笑得出……”
馮菟見班超竟然莫名其妙地笑起來,氣憤地端起茶碗,看那樣子分明就要狠狠地扔過來。
班超趕緊擺擺手哄道,“別動怒,別動怒……千年狗脾氣吃屎,萬年豬尿性吃糠,汝能不能改改?吾日思夜想去抓汝,宋家小寡婦自己送上門,吾歡喜都來不及,如何舍得趕汝走?吾看汝麵上傷痕,恨不得馬上去殺人,吾會趕汝走?”
馮菟聞言怔了一下,懸著半空的手終於慢慢放下!
見她稍微平靜下來,並放下茶碗,班超這才又說道,“我是怕馮兄擔憂,汝現在回去不安全,吾另派人通報馮兄罷。汝剛來,好好在營裏歇息幾天。再說,吾二人多年未見,也該……”
馮菟氣極,她會錯了意,“都什麼時候了,汝還想那些……”
“別急別急,聽吾說……”班超不敢再亂說話,隻好安慰道,“馮家的事,就是吾班家的事。此事吾定然要管,而且要管到底。汝放心在這裏歇息幾天,恰好魚家人亦在,正好讓嫂嫂們陪汝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