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蒙榆四十出頭,長須黑臉,體壯如牛,頭戴油乎乎的尖頂氈帽,身穿翻領翻毛狼皮胡袍,足蹬厚底翻毛牛皮靴,渾身上下,染滿沙土。雖然神色疲憊,且為囚徒,卻老成持重,渾身透著一般逼人的英武之氣。
班超想起權魚一再叮囑的話,便不忍殺之,於是說道,“汝且起來,是否真蒙氏後人,一試便知。蒙氏齊地行伍望族,蒙內史後人亦世代習武,名貫東夷。如汝確有勇力,本司馬或會留汝等一條狗命!”
言畢扭頭又對班騶訓斥道,“班秉老實,疼愛兄弟。汝卻極善取巧,不知好歹,總是欺兄。今給汝機會,如敗了,則必殺汝頭!”
蒙榆與班騶在沙窩內交開了手,款款打了三十回合,打得天昏地暗。蒙榆力大如牛,幾次將班騶舉過頭頂,甚至旋在空中。但班騶二十出頭,身手非凡又正當年少,倉皇中便緊緊蘸在蒙榆身上,纏鬥在一起,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
班超心內大喜,喝住兩人,並高聲問另一人,“汝嫌吾有寶鐧,能斷汝刀,故心裏不服,願再比試否?”
另一人三十六七歲,身長七尺餘,精幹身材,長著一雙骨溜溜轉著的老鼠眼,似乎隨意轉動一下,裏麵便會跳出一個主意兒來。此人聞言跪伏於沙上,尖著嗓子稟報道,“吾乃沛人周令,漢丞相周亞夫後人。當年因年少氣盛,故而有人命在身,方逃亡荒漠。今願同司馬戰一百合,如勝吾,情願歸隨!”
班超聞說是周亞夫後人,嘴上罵了一句,“呸,滾一邊去,汝不配和我打……既是絳侯後人,便再與周姓一戰罷!”嘴上雖然斥責著,可心裏還是又一驚。
真是兩個寶貝,此人雖然相貌平平,麵容黑瘦,但卻兩眼炯炯有神,看著也不似俗輩,班超便向周福一頷首,令其與周令交手。
周福上前,與周令徒手相搏。在別部千七百刑卒中,班超對周福一直另眼相看。他既尚擊劍,又是一個經學淵博的世子,敦厚而有文人之風。如果運氣好一些,能被舉為孝廉,他定然是一個好官。班超之所以決定帶他這一什人去伊吾,正是看重周福能屈能伸、溫厚持重、且隨機應變這一長處。
雙方你來我往,整整戰滿三十合,亦是不分勝負。
如果僅論勇力,周令可能不是周福對手。可周令長期在沙漠上浸淫,油滑討巧,如泥鰍一般。周福是謙謙君子,麵對周令,一身功夫根本使不出來。班超惺惺相惜,怕傷著兩人,還是令住手。並對周令、蒙榆二人道,“汝二人均名門之後,奈何害人性命,且流落為匪。按漢律,汝當受斬!”
蒙榆、周令慌忙跪倒沙堆之上,蒙榆說,“吾二人隱身沙漠十數年,就為今日。今為司馬所縛,吾心服認命,願追隨鞍前馬後!”
班超擺手叱道,“追隨?圍吾整整一日,飛箭殺死一頭駱駝,險喪吾士卒性命,吾殺汝猶不解吾恨!”說著氣便來了,一想到被圍這一日險象環生、十分狼狽,便揮鞭一人抽了幾鞭子,氣得還是牙癢癢!
蒙榆、周令被抽了幾鞭子後,趕緊再拜頓首,“司馬盛名,吾早已聞知。咋晚交手之時,不知是漢軍。後來聽說是漢軍司馬,吾便命不準攻擊。如知大人親為斥候,吾斷不敢相劫。我二人願入司馬軍中為仆,長效犬馬之勞,戴罪立功,洗刷過往罪惡!”
班超聞言心裏大喜,可嘴上卻不為所動,“汝二人一身匪氣,無可救藥,身背無數性命。是否能入吾軍中還當另說,待吾先送汝等回敦煌郡,查明罪惡,以正典刑,還死者以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