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陰盛陽衰(1 / 2)

父女倆各自坐在案後,你來我往地拌了一頓嘴,侍婢們嚇得低著頭跪在一邊不敢鬧出動靜。陀廣伽氣急敗壞之餘也有點灰心喪氣,見女兒心意已決,便不再在去與不去上做文章,而試圖從“技術”上嚇退伊蘭的衝動。

“哼!”陀廣伽道,“汝以為墾荒簡單?先要冒著風雨日曬實地考勘,荒地有多少、是否肥沃,長野草與雜樹否,天上雨水如何,哪裏有水源,能修渠否?根據實測所得,要計算人力、耕牛、農具、種子,要確定如何修渠,在哪建營地、村落、打穀場、倉儲、糞池?最後才是帶著屯民修渠、翻地、平地、耕作、建營地等,其難無異於打仗。漢使令汝兩個狗屁不通的女娃去墾荒,簡直莫名其妙!”

老天,原來墾荒這麼麻煩,伊蘭聽得也有點畏縮,她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案後,心裏雖然開始打鼓,可嘴上卻是斷斷不能敗的,“這些事不需吾親為,隻需手下官員去做便可。再說不懂的吾可以學啊,父王與阿母也不是從小便會當國王、王妃的吧?”

國王居高臨下地怒視著小女,被她噎得差點把吃進的朝食都吐出來。這次王妃可是向著國王的,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水飲了一口,再用袖子掩著嘴漱漱口又吐到盂內,忽然悟到了什麼,便問道,“汝不會是想躲開乃翁與吾吧,甘英、劉奕仁是否同去?”

伊蘭道,“不不,甘英、奕仁將隨使團返雒陽,複皇命後最晚明年將來樓蘭與吾彙合。再說,吾幹嗎要躲阿翁阿母,樓蘭離王城不過幾日路程,阿母如想吾,幹脆與吾都居樓蘭,讓父王自己在王城折騰得了!”

“唔,這主意不錯!”王妃與伊蘭都甜甜地笑起來,咯咯的笑聲中國王肺都要氣炸了。王妃道,“吾看可以,宮中年輕貌美的女人多了去了,吾本來就是多餘的,還盡礙人事!”原來,咋天國相送給國王一個美豔小婢,陀廣伽大白天便欲火中燒,趁王妃不在便在後室抱在腿上褻玩偷嘴,沒想到恰好被歸來的王妃撞破。

“開玩笑,這絕對不行!”王妃話中有話,國王有點慌,褻玩小婢不算什麼,但讓兒女知道自己大白天幹這事便是醜事,父王的威嚴和臉麵何存?因此國王雖然拒絕,話卻說得有氣無力。這時王子陀儯剛從館舍回來,他伸頭看一眼廳內,見父王與姐姐正在吵架,剛想縮回頭遠遠躲開,可恰好被父王看見了,隻好硬著頭皮走進來。伊蘭拍拍自己腚邊的席子,這個頭紮綸巾、身穿青袍的青秀少年未曾有絲毫猶豫,便如哈巴狗一般巴巴地走到姊姊伊蘭身邊坐下。

王妃的屁股分明已和女兒坐一邊去了,兒子又這德性,弄來弄去所有人都和自己作對,這讓陀廣伽眼裏冒火,他揮袖將案上的半月形雙耳南山香木漆羽觴掃地地上,驟然爆發,“到底漢使是乃翁,還是吾是乃翁,啊?!連大婚時日都定好了,吾與汝母還蒙在鼓裏。這還回來說啥,啊?!儯兒去雒陽侍奉皇上,汝去樓蘭屯田,莫非吾得將王城重搬樓蘭城去不可?便要搬,也得皇上恩準哪?”

伊蘭全不理會,麵對盛怒的父王一點不怯,她一邊愛憐地將陀儯頭上的綸巾理正,一邊擎出殺手鐧,“父王別巴拉巴拉地不講理,吾可是漢使團成員,這可是漢副使班司馬親自令吾與金栗同往,還把小姑、寡婦二卒留下保護吾二人。阿翁阿母不稀罕吾,可漢使團眾將稀罕吾,漢副使班超將軍稀罕吾,劉奕仁將軍稀罕吾……”

“老天哪,汝長沒長眼,快劈死吾吧,吾怎麼養出這麼個白眼狼啊……”陀廣伽沒轍了,他氣得仰天哀歎。

伊蘭的氣話國王可以裝聾作啞,可伊蘭抬出班超說這是漢使的命令,他雖然不悅,可到底不好明著反對了。國王還是不信,又悄悄找譯官丘庶探明真假。結果丘庶回來稟報說,這確實是漢使的命令,國王與王妃便心有不甘地沉默了。女兒大了,又是人家漢軍救下的,現在又是漢使團成員,你不認命還能怎的!

於是,漢使團還未走,陀廣伽便頒布了《樓蘭墾荒令》,又開始精選可靠士卒,招募墾荒人馬,撥出錢糧準備助伊蘭至樓蘭城大幹一番。

班超得報心裏稍安,才對曹錢、霜刺、歙渠和蒲類國民的處境稍微放下心懷。使節團隊離開鄯善王城前,伊蘭和金栗曾秘報班超,“判長耶科瑟那等幾人一向與北匈奴賦監、使臣來往甚密,司馬為何故做不知?阿母讓吾問問大使,是否要督促父王斬草除根?”

王妃夠狠,班超心裏啞然,嘴上卻道,“吾來鄯善國多日,一直在觀察彼六人。國王對此六人已有防備,故吾不便插手,畢竟是鄯善國內政。汝轉告王妃,治國宜寬,治律宜嚴,國王處置並無不妥。有一條底線請王妃切記,鄯善國已經歸附大漢,可以此為界,過往無大罪者既往不咎,如仍不收手,再敢與北匈奴勾連則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