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思最苦(1 / 2)

宋府接到宮內傳來的皇上口諭後,不敢怠慢,宋母趕緊與鄧堯一起準備了納彩。由班固出麵,請高密侯鄧震出麵,再由鄧堯、班昭陪著,氣氣派派地至薛府送了納彩。

薛雲兒仰麵朝天躺在閨房內的繡榻上,嘴裏哼著曲兒,右腿蹺在屈起的左腿膝蓋上,秀氣的小腳正在空中劃著圈兒,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剪子把玩著。她心事縹緲,已經“數日未食”,正在不斷給阿翁阿母加碼施壓。薛大人說皇上賜婚,她根本就不信,這怎麼可能,以為老奸巨滑的阿翁這是要騙她起來進食呢。

“女公子,不得了了……”婢女氣喘籲籲地衝進來稟報說宋府請高密侯出麵來替淳於薊送納彩,薛雲兒不禁象魚兒一樣,一個骨崩從榻上打挺蹦起,趕緊梳洗打扮,急命丫環再至廳堂打聽虛實。

薛府廳堂內,薛池大人已經喜滋滋地收下納采,並應諾隨時嫁女,高密侯鄧震便帶著鄧堯、班昭便告辭回去複命。等丫環衝回稟報完,薛雲兒病全好了,自己主動進食、精心打扮起來。

薛大人不放心小女,見夫人捂著嘴從後院出來,便以目光相詢。夫人搖搖頭笑著歎道,“大人放心,女大不中留,吾又白養了一隻白眼狼。聞淳於將軍府上請高密侯來送納采求親,小東西病已全好矣……”話沒說完,夫人笑彎了腰兒,薛大人則長長地歎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薛雲兒在小婢們陪同下自己到了廳裏。薛夫人羞道,“偏汝鬼點子多,這下陰謀得逞了,高興了吧?”被阿母點中了羞處,雲兒羞澀不敢回嘴,“阿母……”嘴上一聲叫不出,隻好鑽進阿母懷裏撒嬌。

薛大人故意正色道,“淳於將軍乃人中豪傑,別部大將,汝能嫁給這樣的人乃翁自然高興。可汝想過沒有,漢匈正在大戰,白山之戰後淳於將軍已是朝中一等一的名將。皇上已命班仲升出使西域,竇固都尉即將趕赴河西,淳於將軍追隨仲升,定然要同去的。隻是此一去龍潭虎穴,山高水長,或許經年累月,這兩地相思愁白發,汝果真想好了麼?”

雲兒雖年幼,聞言卻正色道,“雲兒自小受阿翁阿母教誨,曉得大義。淳於將軍為國征戰,吾薛雲兒願做其背後影兒。縱使此一別再難相見,能嫁天下英雄,有這名分吾便知足了!阿翁阿母放心,吾會替將軍侍候君姑,善盡孝道,為君姑養老送終,讓宋君安心為朝廷、為社稷建立功勳!”

一席話從小女嘴中說出,令薛池這個大儒驚訝不已,幾乎瞠目結舌。這還是那個想著法兒淘氣的丫頭麼?這還是那個挖空心思捉弄阿翁阿母的小女麼?兒孫自有兒孫福,路是自己選的,北擊匈奴可是漢人舉國情懷,閨女能有這樣見識,薛池老倆口驚異之餘也就不好多說了。

此時班家正堂上,眾小兒們退下,氣氛太過悲壯,曼陀葉抹淨眼淚,便命樂師們奏胡樂,她親自下場領回旋舞,魚邸的胡伎們奉獻上了一場精彩的西域歌舞、雜戲,整整一個下午,令班府正院內外喜慶氣氛高潮迭起,起伏跌宕。

班雄、班珪、曹成帶著班訥、班愚等弟弟妹妹,與權魚的四個小兒女權弋、權句、權淑、權妤,都擠坐在老夫人樊儇、師母夜玉的膝前地麵席上,紅娋抱著班壟也坐在席上,老夫人將班壟抱進懷中疼愛不夠,權妤調皮,裝著也要向老夫人懷裏拱,僅有一歲的班壟竟然嘟著小嘴,直往外推兩個小姊姊,惹得眾人大笑。

其實,由老夫人做主,權魚四個小兒女咋日便已經被收為班超義子、義女,並令他們拜了祖宗!

歌舞、雜戲表演一直持續了一個下午,晚上班固大擺宴席,招待賀客。鄧堯、雁旋帶著眾侍婢侍候眾人,在庖廚內忙得不亦樂乎。此時的班家雖然已經有了雒陽城大世族的景象,但畢竟是從窮日子過過來的,家底還不厚,逢有大事,雁旋、鄧堯、馮菟、班平、班昭都會到廚間幫忙。此時雁旋見鄧堯撅著屁股正在摘菜,便在鄧堯臀部掐了一把取笑道,“這麼好的地兒,這混蛋真舍得撂在這裏荒著!”

“滾,汝嘴裏從來沒好話兒。”鄧堯對著雁旋的肥臀拍地還了一掌,嘴上回敬道,“到底是童年夥伴,先心疼了,要不汝這當嫂嫂的去一趟西域也行啊,吾與菟兒不會犯酸……菟兒是不是?”

馮菟道,“犯酸有屁用,從小就在一塊兒,壞事定然就沒少幹……”

“吾不用心疼,這混蛋不會閑著——”雁旋道,“不是有營伎麼,噢,對了,聽說老二拒絕讓別部配役婦。你說別部這些刑卒跟著老二是不是太倒黴了,連個女人味兒也聞不著,這一年到頭怎麼過……”她自己憋不住笑得實在說不下去了,庖廚內眾婦都哄堂大笑。

庖廚內妯娌倆嘻笑打鬧了一回,趕緊忙正事兒,指揮庖廚們上菜。這個夜晚不僅班家在宴客,下西洛整整一條大街上爆竹聲經夜不息,家家戶戶再一次掛起了紅燈籠,如歡樂的元旦佳節(注:漢人以正月初一為元旦)一般,彌漫著濃濃的節日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