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廢除私刑(1 / 2)

“夫人千萬別想過去的事,呈侯午前已經伏誅,現在夫人應該高興哪……”南耶會錯了意,趕緊安慰道。

“謝謝王妃!”紀蒿聽到南耶說出“夫人”二字,不禁精神頭為之一振。去他妹的,這個粗魯的男人跟自己沒關係,不要亂想了,既令吾頂著個“漢使夫人”謊架子,吾便要當得堂堂正正,氣死汝活該!她默默安慰著自己,生生把眼圈裏的淚給擠了回去。

廣德與班超同案,王妃與紀蒿同案,秅娃兒則坐在紀蒿的旁邊,同受眾官和於闐軍眾將慶賀。仿佛理所當然一般,紀蒿認認真真地當起了漢使夫人。尤其是陳隱,生怕他家女主人被人看輕,不論國王如何請,他都抱著劍如一堵山巒一樣恭立於紀蒿身後。隻到紀蒿說了句什麼,他才躬身施禮後至堂下案後進食。

由於剛抄了呈侯府,這場接風宴便仿佛是專為慶賀“漢使夫人”重生。堂下胡姬們獻舞之時,紀蒿與南耶已成了好姊妹,相談甚歡,讓氣氛變得輕鬆、和諧,展現出了別具一格的外交天賦。

酒過三巡,紀蒿突然拍拍手,歌舞停止,眾人一起望著“漢使夫人”,班超和淳於薊則提心吊膽,不知她又要搞什麼鬼!

卻見紀蒿看也不看班超一眼,落落大方地道,“今日在呈侯府所見,可謂觸目驚心,奴婢兩千人,受酷刑者十有三四,斷手腳、挖眼球、刖鼻耳,何其慘哉。民乃國之基,請問國中眾貴人,於闐人何故自掘根基?”

喜氣洋洋的大宴頓時風雨突變,眾貴族麵麵相覷!

輔國侯瞿羅渥站起,對著廳堂外拍拍手,兩個士卒領著三男兩女五名奴隸走了進來,到堂中低首站定,並一一跪下行叩禮。眾人看得分明,三名男奴隸,一人斷左手,一人斷左腳,一人被劓鼻。兩名女奴隸均十六七歲,一人失去左眼,一人被動物撕破左臉,傷疤驚心動魄,令人不忍卒睹!

廳堂內鴉雀無聲,瞿羅渥又一擺頭,士卒們將奴隸們帶了下去。

見漢使夫人抓住這樣小事不放,於闐國眾貴族和眾官都感到茫然不解,廳堂內氣氛令人窒息、尷尬。在他們眼中奴隸不是人,如牛、馬、羊一樣是他們的私有財產。莊園內設私刑處置私有財產,祖宗陳製,天下一理。對犯了錯的奴隸私刑處置、甚至處死都天經地義,禮法使然,何錯之有?!

班超與淳於薊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是一樣的表情——驚愕!

紀蒿突然來這麼一手,未與班超、淳於薊透露一丁點。剛從呈府歸來時,她興奮得蹦蹦跳跳,光著腳在虞公殿三樓哼著小曲來回走動,秅娃兒則一步不離地跟著她,象二隻快樂的小鳥。怪不得這麼高興,原來是自做主張,以“漢使夫人”身份要給於闐貴族立新規矩!

這是要母儀西域諸國的節奏,難道真想弄假成真?班超心裏惱怒、惶恐,可也隻能靜觀事態發展,臉色越來越黑幾乎怒形於色!

堂上氣氛漸漸不妙,果然如班超、淳於薊擔憂的那樣,眾貴族竊竊私語,頻頻搖頭。雖然墨玉河畔的刑場上呈於霸一族五百餘人剛剛伏誅,空氣中似乎仍飄著濃濃的血腥味兒,但貴族便有貴族的風骨,重壓之下還是有人站了出來,廳堂內氣氛頓時繃緊了!

這是一個身高七尺、頭戴胡公帽、身穿灰色緞袍、紮著鎦金腰帶、腰懸彎刀、年約四十餘歲的男子,他氣宇軒昂,嗓音洪亮,不怒而威。先捋一下滿腮蜷曲的胡須,然後抱拳看著紀蒿朗聲道,“稟報夫人,小侯有一言,不知當講否?”

“夫人小心——”紀蒿自然不認識此人,王妃南耶附耳小聲提醒道,“此乃於闐國功臣,擊莎車侯、都尉張成菩大人也!”

南耶的意思分明是提醒紀蒿,這不是一般的貴族,這是個狠主兒、大人物。原來這是地位尊崇的前於闐國大將,其地位僅次於前大將軍呈於霸,相當於國兵副統帥。紀蒿麵帶微笑,向張成菩頷首道,“大人有話盡講無妨!”

張成菩道,“夫人,於闐國上歸大漢,下屬大王與貴族,於闐非奴仆之於闐。自古尊卑天定,奴仆生來命賤,與牛馬駝羊何異?對奴仆便當嚴厲管教,犯法便當受刑,此天經地義,何錯之有呀?試想,若國無綱常,失尊卑貴賤之序,奴仆與貴族同,豈不要天下大亂,於闐國還何以為國耶?”

自前漢以來,西域貴族以習中原黃老、儒學為榮,儒、道理念深入人心。張成菩說完,眾貴族頻頻點頭,堂上似有一麵倒之勢。可他們忘了,“漢使夫人”可是漢儒弟子,一葉之見如何能難之!

國王廣德悄悄看一眼班超和淳於薊,見兩人都黑著臉一言不發,便惱怒地看了一眼張成菩。怕漢使夫人難堪,他剛要說話,卻聽紀蒿輕言細語地道,“大人所言國需固守‘尊卑貴賤之序’,自然不錯。昔管子倡‘禮義廉恥’,國之四維,故有齊國之興。於闐國乃四戰之地,南、西、北三麵危機,僅有‘禮’來馴服奴婢,便能富國強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