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難貴族(1 / 2)

劉奕仁道,“司馬,是否先混進城至王宮時再張旗?”

“不!”班超道,“田軍侯至盤橐後需堂皇進城、入宮,並命兜題歸漢。汝要切記,兜題本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吾在汝啟程一個時辰後,即率華塗中軍跟進,屆時會張旗進城,斷不給龜茲人喘息之機!”

胡焰、田慮領命,便帶著前軍小隊,換上漢襦甲胄,躍上馬背便快速過河向西北馳去。

等前軍消失在地平線上,班超才換上漢襦甲胄,帶著華塗、班秉、班騶三將,手裏握著兩卷簡冊,踏著積雪緩緩向村落中走去。

雪停了,北風呼呼地吹著。離漢使團營地最近的幾株黑楊林和一團沙棗林旁邊,枯黃的蒿草隨風搖蕩,兩座低矮的草屋位於村莊的最前麵,在寒風中哆嗦著。屋前是一輛破爛的馬車歪斜在地,隻剩下左邊一隻輪子。屋旁邊是四座高高的大草垛,一個大圍欄內,十幾頭羊,三四匹馬,一頭駝,都在安靜地吃著草。

兩排茅廬的門板都關著,兩隻小窗子黑洞洞的,右窗旁邊還有一個黑乎乎的煙洞。圍欄邊一條賊眉鼠眼的黑色母土狗戰戰兢兢地僵在一邊,偷眼看了眾人一眼便低頭哆嗦不已。兩房的屋簷下到幾株黑楊樹的樹幹間,繩子上高高懸著一串串大大小小的凍魚幹,隨風搖曳。

“尕叔,有人盯著——”班秉左手捏著劍柄小聲提醒道,“一有風吹草動,村中或有數十人……”

班超輕推南向的正房茅廬柴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邁步走進昏暗的堂屋內,室內迎門是一鋪用蘆葦和白草鋪的地鋪,鋪上一個六十餘歲的白發老嫗和一個十五六歲的青春少女正在紡線,一個拖著長長黃鼻涕的小男孩,一隻手裏舉著紡棰玩兒,倚著簡易的高案站著。這或是姊弟或是姑侄,少女眉清目秀,小男孩邋遢不堪,長鼻涕慢慢忘了吸上便慢慢過了河。

地鋪的另一頭,分明還堆著四五卷簡冊。地鋪靠牆邊則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兩床薄薄的氈被,牆洞內放著一盞獸膏燈。門右邊有一方形土灶,灶麵有兩個火眼,大火眼上放著一隻銅釜,小火眼上放著一隻陶罐。旁邊的方形木架上麵擺著黃泥陶碗、木碗木盆等,木架下擺著盛水的大木桶。牆角堆著兩隻黃麻布袋,裏麵或是栗糧等物。

此時三人一動不動,少女的手和小男孩的紡棰還舉在空中呢,便一齊怔怔地看著一身錚亮鐵甲、腰懸重鐧、如山一般高大挺拔的班超。

地鋪前靠牆邊是一盤黃泥大火盆,裏麵炭火正無聲地地燃燒著,盆上方三角架子上吊著一把黑泥陶壺滋滋地響著,冒著一團團熱氣,室內彌漫著獸奶的腥香味兒,令班超貪婪地抽了抽鼻子。

班超略一觀察,便覺得地鋪上婦人、少女、炕下小兒雖然麵黃肌瘦,但卻不象是普通牧人或徒附、奴隸。而屋內用簡易土灶而不是火塘,灶上竟然有銅釜,也說明這不是普通人家。他費力地躬身將手中簡冊放還鋪上,再抱拳用於闐胡語方言道,“驚擾了老夫人,還請恕罪。吾乃漢人班超,今路過貴莊,欲討一碗駝奶吃,不知可否?”

剛才在室外,圍欄內駝、羊分明都吊著肥乳,但現在壺中定然是駝奶。

“漢……大使?”老人和少女愣了一下,還對視了一眼。班超點點頭又肯定地說了一遍,這回老人聽懂了,她愣了一下,臉上的溝壑展開不少,旋即慌亂地道,“果……果是大漢使節來哉?快……快啊,老身這廂有禮了……”

說著,便與少女連滾帶爬地跪於地鋪上,給班超施禮。小男孩一見,先“呼嚕”一聲將鼻涕吸進鼻子,再用髒袖子胡亂抹一把嘴鼻,鼻子邊還拖著一大坨黃鼻涕,便跪於鋪前地上恭恭敬敬地叩頭,令班超忍俊不禁。

老人的疏勒胡語班超勉強能聽懂,他還禮畢,老人請班超地鋪上坐。老婦道,“吾兒今晨說要帶著吾奶孫幾個去於闐投奔漢大使,不想大使已至……閼兒快奉奶、快奉奶!”

“好嘞——”少女利索地從鋪上蹦起,從火盆上提起黑乎乎的陶壺,給班超倒了一陶碗黃色的駝奶。班超接碗在手,鼻子中剛嗅到駝奶的腥香味兒,便聽見外麵傳來打鬥和擊劍的丁當之聲。

“喂喂喂,別再打了——”少女伸出頭向張望了一下,便嬌聲叱道,“大兄勿胡來,汝打錯了人,此便是大漢使節也!”

原來,見班超進入南屋,一個身材長大的精壯漢子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手持彎刀從西屋撲了出來,對著華塗、班秉、班騶三將便動起了手。而鄰近屋子旁、兩屋之間的荊柳叢後麵,分明已經露出十餘手握刀矛或手執彎弓的人,但精壯漢子未發令,他們便未敢出手相助。